皇载苍似乎真没有现淳善的小伎俩,第二日,皇载苍一早便动身出了。淳善附在他腰间玉带上,小心翼翼的敛了气息,跟随着他从南天门光明正大的下了凡尘。

一层天的热闹却提不起淳善的精神,她始终有些闷闷不乐,气恼义父将她独自留下了。涵箜知道她不想一个人回九重天住,便邀她到栖凤山小住几天,淳善欣然同意了。

“说什么傻话。”皇载苍放下手中的笔,郑重其事的看着淳善,“难道还指望义父永远庇护你不成?”

涵箜微微蹙眉,目光凌冽的扫视了周遭,那些下仙们即刻收回视线,不敢再多打量淳善。

说了一会话,淳善便觉得有些困了,皇载苍守着她入睡后,才从境中离开,甫一出乾坤镜,仙鹤便送来了栖凤山的拜帖。

‘淳儿’似乎有熟悉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

回去九重天的路上,皇载苍还惦记着淳善的病情,但见她一脸明媚笑意,精神饱满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病态。

风一鹤等人显然赞同皇载苍的决定,纷纷道:“君上英明。”

“义父,我梦见风上仙他们把我送上了斩妖台,还要用八十一道天雷劈我。”淳善迅的翻身窝进皇载苍的怀中,声音可怜的说道。

“可若是他们要把我送到斩妖台,你会不会坐视不理?”淳善不放心的继续追问。

皇载苍无奈的在淳善额头上一点:“我又不是你,离家出走这样的事也只有你才做得出来吧,我只是去和风卿他们商量要事了。”

淳善此言一出,周围妖怪们纷纷怪笑起来。

幽冥目光一暖,淳善伸出小手握住他几乎只剩骨头的手,坚定的说道:“我一定会救你的。”

接过淳善递过来的茶水,皇载苍淡淡的抿了一口然后点头道:“气味清香,口感亦是极佳。”

涵箜见淳善一脸谨慎的模样,也不敢掉以轻心,他和淳善找了一处僻静地,淳善将幽冥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涵箜,末了又添了一句:“幽冥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他终究于我有恩,我总应该在他上斩妖台之前给他践行吧。”

近来本就睡的不踏实的淳善在鼻息间隐约闻到一股血腥气后,立刻就清醒过来,她一弹指点亮了房间里的烛火,这才看清楚幽冥半身浴血的倒在地上,原本就苍白的脸此时更是几近透明。

幽冥深深的对白衣女子作了一揖,然后恭敬的说道:“紫虚元君的魂体如今正休养在冥界的护魂潭中,尊上若是想见他一面本君自会安排。”

窗外是雨滴敲打着窗户的声响,伴着偶尔的电闪雷鸣,淳善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睡梦中她好像置身于战场上,耳边尽是刀剑相搏的声音,伴随着偶尔气势震天的响动,让她感觉到深深的不安和恐惧,然后周遭的场景忽然变化,她仿佛突然置身于一处极幽静的地方,耳边能感觉到似乎有人一直在哭诉着什么,但她想要睁开眼看究竟是谁时,眼皮却有千斤重,四肢亦不得动弹,最后是一双冰凉的手紧紧的掐上了她的脖子,她想要挣扎却不能,随着意识渐渐的涣散,她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深。

因此事涉及淳善,风一鹤也不敢擅作主张,立即吩咐人去九重天请帝君下来商量。

淳善不想涵箜乍然变回原形,竟是一只浑身火红,毛色亮的凤凰,看着倒是很威武神气。

九重天只有一座空旷的万圣宫,虽然这宫殿也算是奢华到了极致,宫里奇珍异草,应有尽有,却掩饰不了它的孤寂气息,但是九重天的星光是世间最为璀璨绚烂的。淳善从不后悔自己跟随皇载苍到九重天来,但是近两年来她一次也未下过九重天,而皇载苍事务繁忙,是不是便会出去,一去又时常好几天,每每她独居万圣宫时,难免不会感到孤独无聊。

淳善呆呆的看着皇载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圣洁高贵的人愿意当自己的义父?

:“小仙倒有不同见解。”一位清雅文弱星君站出来,面上神情尽是慈悲,“昔日诸神是为了天下苍生而系数陨落,其后人理应受到照料,更何况诸位有目共睹,这女娃年纪尚幼,气息纯善,在幽冥的教唆下,也未曾堕魔,足见其心志坚定。”

幽冥冷笑着说道:“本座何需你来饶恕,是非本无定数,你守你的苍生,我乱我的六界,各尽本领,看谁笑道最后谁就是赢家。”

幽冥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明明是神魔的后代,可是无论我怎么引导都无法激你的魔性,你当真让我为难。”

淳善好奇的问道:“义父,我们来这儿做什么?”

皇载苍一边替她散下潮湿的乌,一边简要的回答:“见一位故人。”

淳善心里咯噔一下,心说义父难道也知道那白衣女子住在这里?

皇载苍不知从哪儿变了一方帕子,轻轻的替淳善擦拭着湿,淳善顺势伏在他腿上,半眯了眼安静的享受着。

晚间,皇载苍带着淳善下楼吃饭的时候,就听见小二和一些外地人在聊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那些外地人都伸长了脖子听得聚精会神,淳善也好奇的凝神细听,原来那小二讲的是五十年前客栈里生的一件怪事。

小二说那会还是他爷爷在这里跑堂,那一年也是这个季节,那一天也是下着大暴雨,客栈生意有些冷清,他爷爷就坐在大堂里打磕,忽然被门外吹入的一阵凉风惊醒了,他爷爷睁眼一看,有一大一小两位披着黑色斗篷的客官进门来了,这两位客官模样生得极好,大的丰神俊朗,小的灵动可爱,只是不知为何他二人面色都有些苍白,神情也有些冰冷,看着竟有些阴气沉沉,不过这两人出手阔绰,随手就给了一锭金子的小费,他爷爷欢喜之下没有多想,带着两人上楼看房后,才忽然惊醒,这么大的雨,这两位客官从外面进来也没见着打伞,可两人全身上下都是干爽的,不像是被雨淋过的人。此事虽然蹊跷,但他爷爷当时还心存侥幸,只以为自己看错了,第二天那两名客官临走时,那小姑娘忽然回头对着他爷爷诡异一笑,他爷爷心里立即打了一个寒颤,等目送两人离开后,他爷爷才赶紧拿出昨天这两人给的金子一看,哪里还是什么金子,袖子里揣着的竟是一张冥币。

小二讲的绘声绘色,这些外地人也都听得入迷,从那以后黎水镇这件异事便一传十,十传百,最后竟将好端端一个黎水镇传成了令人胆寒的鬼镇,不过这也间接扩大了黎水镇的知名度,近年来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到这间客栈来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淳善听得好笑,当年她和幽冥的恶作剧没想到竟成了这镇子的传奇故事。

小二还欲继续讲下去的时候,忽然听得一声苍老的声音骂道:“小兔崽子,让你给楼上客人送的饭菜到现在还没送上去,客人都要求退房了,你还有闲心在这里讲故事!”

小二‘哎哟’一声赶紧一溜烟跑到厨房去端饭菜去了,老掌柜慢悠悠的从后院里走出来,一脸无奈又气恼的摇头道:“这小兔崽子从来不让人省心。”

淳善定睛一看,那老掌柜可不是五十年前那小二吗?虽然苍老了不少,可依稀还能看出当年的一些模样来。淳善心思一动,起了整蛊这老掌柜的意思。

是夜里淳善偷偷从房间里溜出来,到后院掌柜们住的地方打探一番后,对着老掌柜所在的房间窗户吹了一口气,锁好的窗户立即大打开,狂风从窗户涌入,惊醒了睡梦中的老掌柜,老掌柜迷迷糊糊的起床来关好窗户后,想要继续回去睡觉,可没想到一回头就看见了一个身着黑色斗篷,脸色惨白的七八岁女童站在他面前,神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老掌柜做梦都不会忘记这张脸,当下惊呼一声,昏死了过去。

第二日,雨停风骤后,大家纷纷从沉睡中清醒过来,一下楼就看见小二一脸愁容无精打采的在大堂里坐着,整个客栈冷清一片,老掌柜们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有人询问掌柜夫妇和老掌柜的今日怎么不在时,小二才低落的回答:“昨夜里,爷爷撞了邪,硬说自己又见着了五十年前的那个小女娃,半夜里就疯疯癫癫的吵闹,如今还在后院里痴痴呆呆的说着胡话,爹娘请了大夫来给他看病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在后院暂时看着爷爷,今儿的生意怕是没法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