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收回了手,手上残留着他的微凉的体温,让她没办法立刻平静下来,他的手依旧修长有力,只是不复以前那样厚实温暖了,带着点陌生的凉意,像童宜家此刻的心情,凉凉的直冷到心底,冻熄了刚才的躁动。

童宜家甚至连走上前去问他一声“你是不是高杨”的勇气都没有。她只能僵立在原地,瑟缩地躲在杨彦圣用手臂围起来的圈子里,让思绪飞快的穿过时光的轨道,回到年轻时的岁月,在瞥见他叛逆的笑容后,像被火焰灼伤,又飞快的缩了回来。

而童宜家只是瞪大了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一脸茫然,像个受到了愚弄的小孩子,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刚才那场扮演高贵而风情万种的女人的戏码,戛然而止。

和对方的交谈虽然不过短短三两句话,童宜家句句都在不着痕迹地暗捧对方能干有为,语言艺术的魅力果然是无法可挡的,将这些明显是奉承的话说得情真意切,落入耳中也让人身心都舒服,美人的奉承就更让人觉得舒服,立刻就让刚刚因瞧不上童宜家生出的一点点不爽,都消失无踪了。

两个身影映在镜子中,真真一对璧人,男才女貌,羡煞旁人。

本来杨彦圣也没有非要在这定做一套衣服不可的打算,但是听老裁缝这么直接的拒绝了他,等于是驳了他的面子,反而让他较上劲来,非得要让老头子给他做套衣服才肯罢休了:

老裁缝看童宜家的反应,没等杨彦圣帮童宜家翻译,就又用生硬的英语问了一遍。

在店员熟门熟路的把童宜家领去做spa的时候,她不经意的瞄到老李把店长请去了一边,悄悄的嘱咐了什么,神神秘秘的。

因为频繁的在半夜两点前后到这家店买烟,自己和这个小伙子也算混了个脸熟,算得上是点头交,所以虽说相互不知道名字,也算是认识的关系。

室内的空气中飘着浓烈的烟味,因为没有开窗的关系,已经两个多小时了仍然没有散去。

“那我是不是要先跟你说声谢谢啊!”童宜家把头凑到杨彦圣面前,方向一时没把住,车头往路边的护栏上一偏,杨彦圣赶紧伸手帮童宜家扶了一把方向盘。

童宜家用恨恨的眼神剜他,可与眼神相反的笑眯眯表情看得他一阵不舒服,悠然而生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既然你都敢把grey当份大礼送给我了,那我就敢感激涕零的收了。”

这个小妖精,居然故意刺激他,挑战他的底线,想看他生气,看他后悔自己做的事。只是他从来不做后悔的事情,也从来不为已经做了的事情后悔,这件事现在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杨彦圣不再说话,如果继续接童宜家的话头的话,她就会没完没了了。

车厢内的气氛,在短暂的爆之后,又迅归于沉寂。

两人各怀心事,所有抑郁的负面的情绪,在各自心中酵翻涌,却再没有一个人开口。

车开得太快,本来需要四十分钟的车程,短短二十分钟不到,便已经到了童宜家楼下。

童宜家猛的一踩刹车,将车急停在街口那家-11门口。轮胎剧烈摩擦地面,出刺耳的尖叫,两人的身体因惯性往前一耸,又重重地拍回座椅靠背上。

她没有急着下车,而是僵坐在座位上,背脊挺得笔直,冷冽的目光灼灼地望着前方,在幽暗的车厢内闪着诡谲的光,似是闪烁的水光,又似是一簇小火苗在里面跳动。

杨彦圣也不催她,只安静地陪坐在一旁,像要隐进空气中一般,只是唇角抿地更紧了。

车内气压很低,像有风暴前夕地低压气旋在头顶的空气中盘旋。

只见童宜家突然脚下一轰油门,车子由静止变成运动,径直朝着路口转角处地法国梧桐上窜去,伴随着剧烈的碰撞,出“嘭”地一声响,安全气囊在第一时间弹了出来,接住两人不受控制前扑的身体。

车不快,车子受损不严重,车内的两个人也没怎么伤着。

童宜家伸手扶了一把有点闪到的脖子,毫不关心杨彦圣有没有受伤,愤愤地打开车门跳了出去,嘭的一声狠狠的甩上车门,带得车身一震。

她往前走了两步,仍觉得撞了杨彦圣的车也不解气,又不甘心的回过头来,对着还在车里的杨彦圣大吼:“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你也会把商斗的那些阴谋诡计用在我身上。你真当我是白痴吗,这么玩儿我?那我真要三跪九叩的谢谢你,把我找了八年的人送回给我!”

撂下这些狠话,童宜家飞也似的跑到公寓里,投入门厅的光辉中去了。她没有看到在被撞坏了的迈巴赫车厢里,埋在气囊堆里的杨彦圣无可奈何的表情和颓然坠下的双肩。

其实童宜家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的内心,那燃烧的怒火,究竟是因为见到了那个八年前不辞而别的人,还是因为被杨彦圣算计了。她只知道她很生气,胸腔内的怒火,像一锅煮熟的粥,理智像里面翻涌粘稠的气泡一个接一个破裂,只想干些疯狂的事情来宣泄心中的憋闷。

她飙车,她故意去撞车,都排解不了心中的憋闷,一口怨气噎在胸口,灼伤她的胃。昨天生的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外、掌控之外,身为棋子任人摆布的无力感将她淹没。

她当时就下定决心,这次一定不会原谅杨彦圣的。

整整两天,童宜家都没有想明白杨彦圣为什么要故意带她去见grey,她不相信grey不是高杨,她同样不相信杨彦圣不知道高杨对她意味着什么,那他为什么要故意设这个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