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元禄双手倒插于袖口,倚在御书房门外唉声叹气,一夜过去,颇显倦态。

他道:“娘娘这是多梦之症,梦中惊醒,气血两虚,身子才愈发薄弱,长此以往,只怕不宜有孕,就算是怀了身孕,怕也是……”

姑娘紧紧抿住唇,其实她想提及的是那幅人云亦云的画像,可借她十个胆子,她也是不敢的。

梦境缓缓抽离,宋长诀眉头颦起,梦呓般唤了声:“宋宋,宋宋别怕…”

“是为你那个大哥哥,还是为朕这碗面?”他如是问道。

不多会儿,殿内一阵嘈杂,是开始朝臣例行挨个行祝词了。

谁知却是做了个十分长的梦,长到他在睡梦中都能亲身体验到光阴流逝的感觉。

魏时栋可真是精打细算。

素心在一旁帮衬,欣慰地笑道:“娘娘总算想起去瞧皇上了。”

宋长诀心下冷嗤,真是个草包,就他还想争过魏时栋?光是脑子就已落了下乘。

闻恕捏着奏折一角,扔到桌前跪着发抖的人面前,“足足给了一月半,你们就给朕瞧这个?看来是油水太足,将你们吏部的人养废了。”

闻恕见此,便明白太后用意了。

一个垂眸一个抬头,就这么对视了好半响。

男人屏住呼吸,面无表情的收回手,拢好被褥。

从早至晚,宣读,跪拜,祭礼的环节一样不差,光是听女官读典籍,便是耗费了几个时辰。

随后,她撇过头,“你看吧。”

但她难免心惊,老太太这般重颜面之人,云姨娘竟然敢在付家的宅院会男人?

当年闻昔生母玉妃久病不治,香消玉殒后,她因膝下未有过女儿,便将才九岁的闻昔接到跟前养。

来人挑了挑眉,没听见似的,神色自然的踱步过来,“母后。”

时隔十五年,他连那个丫鬟的脸都要记不清了,又如何会记住她的名字?

一连半月,礼部与尚衣局成日成日往付家跑。

茗颂坐下,将桌前的茶筅递给老太太:“是。”

闻昔松了手:“看韩姑娘拿不稳杯盏,本想搭把手,谁料还添乱了,允秋,去叫个大夫来。”

付茗颂扣紧手指头:“皇上乃万——”

但今日陈如意却来了,她向来体弱多病,大小宴席都极少出面,今日来,恐怕是得了风声了。

怪不得,怪不得太后上回要召见付家女进宫。

“是我惹祖母不快了,祖母不愿见我也是应该的。”姑娘低头苦涩一笑。

闻恕慢条斯理的落了座,又慢条斯理的饮了茶,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直叫沈太后脑仁疼。

付茗颂张了张口,只小声应道:“我不敢。”

“兰儿这刺绣手法,可生疏了不少。”老太太眯着眼看庄玉兰手里的绢帕。

云姨娘被噎了一道,只好将后头的话统统咽下去。

太后那是何等尊贵的人物,她就是再爱热闹,也有皇帝的三宫六院陪着,再不济京里也还有那么多官家贵女,怎么也轮不到她们付家的姑娘。

付严栢清了清嗓音,“此番赴京,还多亏了沈公子身边的护卫,才让此行得以一帆风顺,待到了京城,付某必当设宴相谢。”

齐妈妈闻言皱了皱眉头,也只能吩咐人做些清淡的,以防姑娘晚膳用的少,醒来要饿着肚子。

那头姜氏一听这消息,反而没意料中那么惊讶,这几日母亲对五丫头的转变,她也看在眼里。

她总有这样的好本事,让他瞧她一眼便舍不得冷着她。

男人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口吻淡淡,“同四姑娘一样,来瞧个人。”

付严栢忙点头,“儿子谨记。”

“磕着?哪儿能磕成这个样子,我倒是好奇了。”闻恕淡淡道。

这宅院之间的门道,可谓叫她开了眼。

书案旁有把木凳,想必是给她安置的。

付姝妍见她们二人站的近,鼻腔里哼出一声阴阳怪气来:“平日不见你与我这般亲近,倒是会巴结四妹妹。”

这种私会外男的帽子一旦扣下来,老太太又怎会让她在府中多留一日?

这事儿确实是元禄疏忽,但他却不知这多出一位五姑娘,究竟是触了哪一根龙须,竟让皇上这般大怒。

东苑本是一座荒废的院子,许久没人住过,但姜氏是管家的一把好手,三两天便收拾的仔仔细细,跟新的似的。

她闭上眼,耳边尽是那些乌七八糟的话——

付茗颂低下头,伸手摸了摸下颔那处,“劳母后费心了,两日这痕迹便能消下去,倒也还好。”

沈太后嗤了声:“姚嫔进宫近一载,哀家只当她年幼骄纵,不料竟敢玩这种手段,若是元禄未查清,你这脸怕是得毁了。”

说罢,沈太后又言:“哀家思来想去,姚嫔这罪名,往大的说便是谋害皇后,既是按此罪处之,不若杖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