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你不懂,一会儿指导员和许莉来了,我将串好的花束儿送给她俩,每人一束,挂在脖子上,好不漂亮……”

“那就晚上吧?”

和他邻座的是一个十岁的年轻女孩,看那模样,多半是去外地打工或者读书的乡下女孩子,不仅穿着打扮显得土气,谨慎而内敛的目光也好像总是在提醒着不怀好意的陌生人们“请别和我靠近”一般,让人既怜惜又心生敬畏。

他问孙大炮:“你没去过北方吗?”

陈涛和许莉分别坐了空着的两方座位。

周兰赞同陈涛的观点,于是,极力怂恿大家。她叫李明:“所长,你和大伙儿去吧,我留在所里。”

王兵跟着车内录音机的音乐节拍嘘着口哨,跳下了车,然后朝各自的办公室大喊:“快来,领新警服罗!”

许莉抹过脸后,感觉清爽多了。她将毛巾递还给陈涛,说道:“大哥,我来你们派出所见习,欢迎吗?”

“妈,你想到哪儿去了呀,我会和她吵嘴吗?真没生任何事情……”

她知道同学们都放假回去了,昔日的欢笑声伴随着大家远行的脚步,消失在了天南海北。她真想在此时此刻再见到她们,哪怕是她从来不正眼相看的马小瑶。距离产生美,有分别就会有怀念,短暂的分别居然使她异常的怀念起一室相处的同学们来了。

唐妈赶紧过来,用抹布抹去了琴盖上的灰尘。她问:“杨老师,弄点啥吃的,怕是都饿着了吧?”

陈蕊说:“没啥感想,赞同杨老师的观点。”

“不行,一定要达到能熟练阅读学术著作的水平。我们国家的英文翻译质量不高,包括文学艺术。这是一道门槛,它局限了人们对英文原著精髓的理解。阅读别人翻译过来的作品,就好比吃别人咀嚼过的东西,始终不会有什么味道,因此,你一定要过英语关。有人曾主张专家和教授不一定非要懂得外国语言不可,甚至连母语也可以不必重视,其实这种观点我是不赞同的。虽然语言只是一种交流工具,但任何的学术研究离开了语言这种独特的载体,都会遭遇障碍。有障碍和没有障碍肯定不一样,你今后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他们走了,热闹的病房突然间清静了许多。暑热的天,虽然北京不像滨江那么闷热,但火辣辣的太阳蒸烤着,仍是使人感到极不舒适的。为了让杨教授的心情愉快和有一个整洁、清爽、淡雅的环境,陈蕊每天一大早就起床,去王府井大街买回一些鲜花,插在床头的玻璃瓶子里。

“还李四哩!的比娘们还娘们……男子汉大丈夫,头抬起来,羞羞答答的干嘛!”孙大炮骂完黑二,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望着“母夜叉”:“嫂子,你叫的小妹子呢,给咱小兄弟也叫一个来吧!”

孙大炮瞅黑二:“呵呵,老子请个娘们儿坐在旁边还蛮会讲话呢……”

雪儿的举动使陈涛他们惊惶失措。周兰忙摆手制止说:“小雪,别乱来,咱们是来看你的,既不来找你要陈小松,也不来逼你去堕胎。真的,我们只是来看你……”

“咋不好玩呢?”周兰问。

然而,踏上石板路没走几步,他们就被追赶而来的中学校长叫住了。

李明起身去做解释:“老所长心情不好,你们改个时候来行不行?”

陈涛瞧了瞧现场,走到李明身旁,低声说道:“不要牵扯什么网不网的了,不起作用。听我的,把绳网收起来,去体育老师那里取几床海绵垫子,然后让民警作好救护的准备。不必慌张,我看他那模样不是要真跳,吓唬人的。要是真跳的话他早就跳了,等咱们来干啥?……有烟吗?给包烟我,还有打火机!”

从大楼的正门出来,是一块平坦的绿化地;绿化地的中央有一方椭圆形的荷花池;假山耸立在水池中,喷泉不间歇地向四周喷射着水雾;霓虹灯的灯光映照在水雾上,五彩斑斓。

小刘是近视眼,戴了一付高度近视的眼镜。他捋了捋镜框,弯着腰走到鲜花跟前,伸出鼻孔嗅一嗅,赞叹道:“好看!……都是些什么花?”

护士长用赞许的目光望着陈蕊:“杨教授是好人,是难得的人品和学品都俱佳的知识分子。像他这样的知识分子理应得到社会的尊重……好好的护理他一段时间吧,说不定他真能死里逃生奇迹般地恢复健康哩!他对你多好呀,你没来之前咱们好说歹说他就是不肯进手术室,你一来,结果立完遗嘱马上就高高兴兴地进去了。单凭这一点,也看得出你在他心中的分量有多重……人啦,奔波了一辈子,名也淡了,利也淡了,似乎就只有一份情感还掂在手心里始终放不下……我给你们系领导讲好了,你暂时不回学校,就呆在你老师身边,读点他喜欢读的文章给他听,唱一唱他喜欢唱的歌,陪他聊聊天……”

“没事,难得快活!”

星期天,杨小容从城里赶来,果真同李明一道去街上买回了一大桶涂料。

“我不是叫花子……”

老人张大嘴巴,伸出两根指头,疑惑地望着黑二。

“师兄,杨老师是南方人吗?”陈蕊好奇地问。

“拿给我签字吧!”

玉米长得十分茂盛,葱绿的碧叶在清凉的晚风里摇晃着,飘散着花粉独特的芳香。靠湖岸处,精心耨养的辣椒、茄子和西红柿都挂满了果实。他去摘了一些在怀里,抚摸着,抬头向湖水苍茫处眺望。

“不介意!”陈涛也笑着,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你所说的喜欢读情书其实就是喜欢情感上的追求,古往今来,很多文人墨客都有此雅好。要是有人给我写情书,我也会蛮喜欢的。现在的大学生,好像受快餐文化的影响太大了,他们讨厌写情书,讨厌不温不火的谈恋爱。他们今天见面,巴不得明天就能上床。但是,彼此的义务,彼此的责任,似乎又一点也不考虑。你和你男朋友谈恋爱多少年了,有10年了吧?多么漫长的时光呀,要是放到如今的年轻人身上,怕是早就没有那份耐心了。来得快,去得快,不仅仅是谈恋爱,我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做什么都浮躁。他们风风火火,急功近利,刚拿起笔,就恨不得洋洋洒洒的马上便能写下百万巨著。谁要是再像曹雪芹那样10年寒窗写《红搂梦》,不遭人笑掉牙才怪了……展真快呀,眨眼之间我们就落伍了,就一天比一天的不能适应形势了,我担心再过些年,怕是咱们居家过日子也要返老还童地跟着现在的年轻人一同昂挺胸进入‘快餐时代’的!”

“是呀,判了缓刑,在缓刑期间你就不能继续从事公安工作了……组织考虑了,你到长仁湖派出所去……”

对,捡破烂,不仅能隐姓埋名少惹事生非,而且还能暂避风险躲过警察的追捕。警察抓逃犯,一般是不会把注意力放到捡破烂的人身上的。先从捡破烂开始,等以后有了钱呀再干别的,说不定这一辈子还真能挣上大钱呢!

“喜欢呀,你能唱吗?”

“在那边吃草!”

望着陈蕊离开,陈涛向许莉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追问。他问许莉:“暑假你还回长仁吗?”

“这话可让大哥你说对了,不是哈巴狗,他能从普普通通的一个留校的助教而摇身一变成为副教授么?前不久,《滨江晚报》登了一篇文章,说某大学老师将学生的论文据为己有申评了副教授,学生不服,把老师告上法庭。虽然文章没有指名道姓,但同学们都知道讲的是谁。文章出来,系里上上下下舆论哗然。为了挽回影响,系领导不但亲自出面‘劈谣’,而且还以‘制造虚假新闻’为由开除了那个敢于状告老师的学生……没有公道啊!我们原本以为系里是要给那个老师处分的,结果处分的不是‘强盗’,而是被‘盗’的弱者,你说这样的事生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生在给我们‘传道、授业、解惑’的老师身上,我们的人生信念将会受到怎样的摧残!”

雷树成到各舍房巡查了一遍,然后吩咐了值副班的民警几句,叫上两个值勤武警,和狱医一道坐上警车后径直赶往医院……

李明摇头:“只是叫我们设防、布控。黑二的脑袋那么笨?既然跑出来了,他肯定是不可能躲回到长仁湖来的。不过,我还是安排了警力。刘玉明副局长要我们多长个心眼,以防万一。其实没有万一,黑二越狱后早就远走高飞了……”

“所长,杀鸡哪能用牛刀?马天成嘛,什么东西,我一个人去就是了,你们只管安心的吃饭!”王兵拍一拍胸膛,满不在乎地说。

“不行,我必须亲自去。走,王兵!”李明一招手,率先出了门。

“‘马天棒’不是坐牢了吗?”陈涛的母亲听说是马天成,惶惑地望着陈涛和周兰问道。

“出来了,保外就医!”周兰解释。

“啥?保外就医?……可以不坐牢?”陈涛的母亲又问。

“妈,你别管,这是公家的事!”陈涛阻止道。

“这不管那不管,狗都爬上灶头了还不管,我偏要去看看那杂种混成了什么模样!”陈涛的母亲说着,气不打一处来,起身就要往外走。

陈涛赶紧上前将母亲强行拖住了:“妈,叫你别管你就别管吧,公家的事公家自会处理,不用你去操心!来,坐下,咱们吃饭,你看这么多客人需要你陪呢!”

许莉也趁机劝说:“大妈,咱们吃饭吧,所长他们知道怎样处理的!”

陈涛的母亲左顾右盼,见大家都劝自己不要去,于是,只好憋着闷气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