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后,宁拉的爸爸再也对什么事情都没有任何的兴趣了,就连宁拉的事情,他也漠不关心了,整天回到家就是拿着一瓶瓶的酒把自己灌醉,然后睡到天亮,连饭也不吃,就直接去跑车了。宁拉看着爸爸,痛在心里。

苏荭是母亲收养的养女,她的养父在铁路线上工作,长年不回家。只有母亲在居住的街道上开了个小店,带着苏荭打时间。在苏荭十四岁时,已经三十八岁的母亲生下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养父母都很疼爱小妹妹,养母还时常关了小店带着小妹妹去养父那里住上个把月才回来。苏荭勉强读完了初中进入了一所中专学习财会,不过那时的她早已经没有心读书了,整天和她结识的狐朋狗友在一起闲逛,吃喝玩乐,养母给她的学费早在开学前就被她挥霍一空,养母知道后又气又恼,失望着说:“你都已经十六岁了,也该懂事了,我也因为有了你妹妹才和你爸爸的关系变得融洽,他让我去他那里,只因为你的缘故我一直拖着没去,没有下定决心。我想等你中专毕业了,有了个着落。再去你爸爸那边,你也知道当初你爸就不同意领养你。”

佟苼突然问老黑:“在这里表演的都是些什么人?”

小小的宁拉每次忍不住一阵呜咽的时候,米琦总是用那双柔软的小手给她擦泪水,像只温柔的小猫依偎着她,陪着她睡觉,吃饭,做任何事情,甚至宁拉昏昏沉沉地在迷迷糊糊的境中仍然能感到米琦那只小手依旧在抚摸着她的脸,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帮她擦拭着什么,最后宁拉总在那只温柔的小手下渐渐地进入了乡。

那几天,宁拉总反反复复地做着同样的。

她看见爸爸在隔着重重大山的云端一脸漠然地看着自己,一会又看见妈妈那浓妆的笑脸扭在了一起,细长的眼睛透出怪笑,似乎在竭尽全力嘲笑着什么,而后就是姑妈那冷淡的背影毫不犹豫地走远。他们什么话也没说,就是这样反复地面对着宁拉,重复着一样的表情,一样的动作,这让宁拉感到惶惑和惊恐,直到见到妈妈伸出细长的手一把抓住了自己,把脸凑近到自己的脸上盯着看了一会后,她那被妆容修饰的精致的脸上慢慢荡开了寓意深长的笑容,尖着嗓子说:“瞧这小脸,长得可真俊。跟着你妈好好学,保证你以后吃香的,喝美的。”说完她就紧紧夹住宁拉往迷雾深处走。

宁拉惊出了一身的汗,大声嚷着:“不,不——”

“宁拉,宁拉——”米墨言的声音像是从远处呼唤她一般,她挣脱了妈妈那双瘦得不舒服的手,回头向着米墨言的声音跑去。

当宁拉睁开被泪水侵湿的双眼时,米墨言一脸关切地看着她,温柔而焦急地说:“你又做噩了,没事吧,我看我还是明天帮你给学校请假,让米琦陪着你,这样会好点。”宁拉什么话也没说,只摇了摇头,随后看了看一旁睡熟的米琦,擦干了眼泪,帮米琦拉了拉被子,对米墨言报以不要担心的笑容,又缩进被子里,闭上了眼睛。许久,她听见米墨言叹了口气,轻声地喃喃道:“你这孩子!”,就小声地关门而出。

那一夜,宁拉自醒后,一夜未眠,直至天亮。那时候,她觉得最安心的时刻只有白天。

就这样和米家父女俩生活已经将近半年了,那段昏暗的经历虽然依旧历历在目,但米家对宁拉的体贴,呵护,细心的照顾渐渐在时光的流转下小心翼翼地抚平了一切,伤痛的疤痕也慢慢的尘封了。

在宁拉升入初中时,米墨言又一次搬了家,这年米琦也上了小学一年级。在这一年的冬天米琦的妈妈从大洋彼岸委托律师向米墨言提出离婚申请。那天米墨言连续做了三台手术,妻子的无情离弃让他本已疲惫的心情更加心灰意冷。他曾经是多么地爱着这个给过他温暖和家庭的女人,为了让妻子能如愿出国学习,他付出了一个男人能付出的一切。才两岁的女儿由他一手带大,女儿长得非常像自己深爱的妻子,他把对妻子的爱全部都放在了女儿的身上。妻子才走的那几个月,女儿总冲着他唤妈妈,他的心骤然感到一阵阵的疼痛,后来女儿习惯了只有爸爸的日子,渐渐的妈妈在她的记忆中也变得淡薄了,看着女儿依恋地陪伴着自己,让米墨言心里既得到了安心,却又不时的害怕,他只愿时间能过的更快,总有一天可以和米琦一起去迎接自己妻子的回来。

当米墨言全身心地投入到手术中时,他才能暂时得到了平静,记忆变得轻飘飘地飞出了他的视线。等回家,看见宁拉像个小妇人似得守护着米琦,而米琦也似依恋妈妈般黏着宁拉,他感到既欣慰又痛惜。他已经放弃了所有的有偿条件签了离婚协议,那个女人居然对米琦半个字都没有提到,这是令米墨言最心痛的地方,他无法相信自己所爱的人就这样为了那些飘渺的物质放弃与自己经营多年的情感,还有他们的女儿。

现在她如愿以偿地终于可以自由地在那个国家,以她所谓的幸福方式生活了,那种荒凉寂寥又自私自利的母亲,米墨言只觉得心寒,所以也不顾同事和朋友的劝阻毅然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如今,米墨言明白了,人只有看清了事实的真相反而能坦然了。

几天过去后,米墨言依旧会感到异样揪心的痛楚向他袭来,吃不下饭,也休息不好,为了不让家里孩子担心,就睡在了值班室,不断地加班,每天都处于神经绷紧的状态。

这下午刚做完手术后,他只感觉浑身汗津津的,头很晕,就连巡回护士小王帮他脱下手术服时隔着手套都感觉那手术服似乎是半湿的,就连忙让他清洗后,回值班室休息,随后就从食堂拿了点糖水过来,却在回来的路上见到了宁拉带着米琦来找米医生,就顺势将碗交给了宁拉说:“你们爸爸有点虚脱,可能是没休息好,血糖偏低,把这个端到值班室给他喝了。”

待宁拉一手拉着米琦,一手端着热乎乎的糖水走进值班时,只见米墨言的脸就在这短短的几天里瘦削了一个边沿,一双黑亮的眼睛显得又大又落魄,憔悴的脸上透出疲惫不堪的神情。宁拉感到心窝处隐隐作痛,心神不定地突然想起自己爸爸那颓丧的模样。

“爸爸—爸爸—”米琦突然放开了宁拉的手,向米墨言的怀里跑去,这时米墨言才看到了她们。

“哟!我的乖女儿,来了怎么不先提前告诉爸爸啊”米墨言故作欢笑地抱起米琦,咧开嘴笑着看向她们。

宁拉走了过去,心疼地看向米墨言的侧脸,轻声地说:“这是王阿姨拿来的糖水,你别说话了,先把它喝完。”

米墨言温柔地对宁拉笑起,接过碗一口气全部灌了下去,然后放到了茶几上,将宁拉和米琦一手一个地搂在了身边坐下说:“别担心,爸爸可是医生,会照顾自己的。”

“恩。我爸爸可是打不到的。”米琦抱住米墨言的手臂,嘟着小嘴回应到。

米墨言见宁拉依旧担心的表情,便用宽大而温暖的手摸了摸她的头,露出泰然自若的神情,温和而低沉地说:“傻丫头,别担心。”

宁拉轻微的点了点头后,米墨言舒了口气,依旧灿烂地笑着。他自己清楚地知道,现在他是这个特殊家庭的顶梁柱,是不能倒下的。

“走,难得今天爸爸下班得早,我带你出去逛逛。”说着,就换下白大褂,套上了便服。米琦开心得拉着宁拉,就要出去。

傍晚,米墨言带着宁拉和米琦来到了一家咖啡厅,一个长得又白又胖的大男孩在卖力地吹着萨克斯,昏暗的灯光洒在他的脸上,忽暗忽明的,让宁拉有一种淡雅的忧伤感。

这里坐满了一对对的情侣,米墨言拉着两个小女孩走进来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一些人还好奇地探出脑袋张望他们。米琦好奇地环顾了一转后,就拉住宁拉,够着小身子说:“姐姐,这里是谈恋爱的地方,我们也要在这里和爱人挤在一起说悄悄话吗”宁拉轻声地笑了,米墨言觉得有趣就低下头,都这米琦说:“你俩和爸爸挤在一起坐,你们也和爸爸说一说悄悄话。”

服务生上了蛋糕和披萨,他见米墨言一手一个地搂着俩个小女孩,不禁地露出了微说:“先生,小姐请先用点心,咖啡一会儿就到。”米墨言用刀将披萨和蛋糕切好后,边用叉子和刀子夹到米琦和宁拉的盘子里,边幽默地说:“可爱的女士们请尝一尝这特别甜的水果披萨,假如你们不怕长胖的话。”米奇和宁拉一听这话都咯咯地笑了,并开始吃起披萨。

米琦边吃边扭头看了一眼吹萨克斯的男孩说:“爸爸,我会长成他那么肥吗?”

米墨言一本正经地说:“当然了,因为米琦你是一只小馋猫。”米琦羞怯地又看了看那个男孩后,撒娇地拽住米墨言的胳膊,一个劲地扭着身体,表示自己不想变成那样。米墨言亲了亲米琦的额头,揪了下她粉嘟嘟的小脸说:“爸爸的小公主就是吃得再多,再甜的披萨和蛋糕,也还是爸爸心中最美丽的公主。”听到这话,米琦才乖乖地放开手,继续吃起盘里的披萨,不过不再是大口大口地,而是小口地品味。

米墨言笑着转头见宁拉安静地吃着披萨,脸上有种微妙的变化,就亲昵地拍了拍她的前额,温和地说:“我的宁拉也会很快出落成漂亮的大姑娘的,到时候我可就变老了,你们俩可也要请我吃披萨啊。”米琦抬起头,眨着眼睛,连忙点头,随后又继续细心地吃着盘里披萨,而宁拉只是浅浅地一笑,不再做声。

宁拉的心却一直都沉浸在伤感中,她的脑海里无法忘掉在医院里听到那段话。

护士小王说:“米医生也太善良过头了,那个女人也真狠心,连自己的女儿也不要了。”随后,只听护士长叹了口气说:“小米还是不能面对现实,从学校到医院也有十多年了,还是依旧那副书呆子气,老天爷真爱捉弄人,这真是多大的愚弄。你可不知道,当年秋医生对他可是一见钟情,秋医生的爸爸是医院的老院长,小米和现在的金院长都是老院长的学生,老院长可是很看重他的,可他偏偏放弃了秋医生,选择了米琦的妈妈,要不他早就是院长了。”

“还有这么一回事啊!我看米医生这人是不是缺心眼啊!自己都已经拖了个女儿了,还又收养了一个,而且是那种家庭出来的女孩,他也还真放心把家和米琦都交个宁拉。”

护士长听了小王的话后,有些不忍地说:“宁拉这孩子应该是个有良心的孩子,那么小的年龄就像个大人一样照顾着米琦。哎,只是小米拖着两个半大的孩子,想再找一个怕是很难了,更何况他现在连套房子也没有,所有的一切都给了那女人,如今什么都在往上涨价,往后的日子有得熬了。”

“谁说不是啊,哎……”

随意而简短的对话就这样结束了,却每一字每一句,都被站在门后过来送碗的宁拉听到了心里。

她看着米墨言因喝了苦咖啡后拧在一起的眉头,心里隐隐作响。

“宁拉,这里的气氛怎么样?像你这样年纪的女孩大多数都比较喜欢这样浪漫有格调的地方吧。”米墨言舒开了眉头,冲宁拉慈爱地一笑。

见宁拉点点头,米墨言露出愉悦的神情,伸出手再次溺爱般地揉了揉她们的小脑袋,咧开嘴哈哈笑了起来,直立在他唇上的轻微胡须也抖动着,灿烂的脸上又有了生气。

这时一股幸福的清泉从宁拉的心头流过,米墨言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宁拉稚嫩的心灵,她喜欢他那洋溢着青春活力的样子,喜欢他开怀大笑地和自己说话,喜欢他亲昵地揉着自己的前额,尽管他的脸仍然颓废般地瘦削,但他的神情依旧那么的有力量。宁拉知道,他和自己的爸爸不一样,绝不相同。

米墨言清瘦的身体里似乎有一股坚毅的信念驱使着他从纷乱交错的情感嘀咕中挣扎脱出,他又恢复了常态,神情轻松又愉快地说起他小时候的趣事。往事一股脑地奔泻了出来,儿时琐碎有趣地小插曲中揉入了甜酸苦辣,让宁拉多少了解到米墨言那时的朝气蓬勃的性格和父母对他的爱,那是一种将爱心化作一种生命的活力,使亲情带上了神性的光辉。

米琦在米墨言的怀里睡着了,他想脱下外衣时,宁拉从手袋里拉出一条小毛毯给米琦盖上。米墨言诧异地问:“你总是提着它吗?”

宁拉平静地说:“恩。每次你下午有手术时,只要米琦来找你,我就带上它。”

米墨言感慨地用一只手搂住宁拉说:“你真让我又惭愧又感动。谢谢你,宁拉。说真的,叔叔有时候也很需要有人能听自己说一说话,但米琦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所以,叔叔很感谢有你陪在叔叔身边。”

宁拉只觉得心里热乎乎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抬起头看着米墨言说:“我会重新开始的,会忘记过去的一切,所以你也忘记那些过去吧!答应我,你要一直都爱着米琦和我。”

米墨言愣了一下后笑了,他温和的口气响起:“当然了,傻丫头。我米墨言会一生一世地爱着米琦和宁拉的。”

见他那一本正经地誓样,宁拉破涕为笑,也郑重地说:“我宁拉也会一生一世地爱着米琦和米叔叔的。”

米墨言听了哈哈笑了,背起米琦,温暖地牵起宁拉的手,走出了咖啡厅。

那一夜,宁拉睡得特别的安稳。冬去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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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再一次开始完,您可以返回index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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