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号深夜,欧震第4军截杀撤退地鬼子,在东山和磨盘洲歼敌无数。”

仿佛炸雷在耳边响起,秀秀疯狂地扑上去,用凄厉的声音道:“什么金盆岭,我姐夫就在金盆岭啊!”

湘君正往一位刚停止呼吸的伤员身上盖白布,即使极力避开视线,还是扫到了生者地脸,不由得心中轻颤。死者的脸惊人地稚嫩,很明显才十几岁,想必是这次补充的新兵,她手停了几秒,从兜里掏出手帕。为他把脸擦干,再用白布蒙上,招呼人抬走。

北风扑面,他揉揉酸涩的眼睛,拿起望远镜远眺战场,那方原本晴朗的天空早已黯淡无光,即使隔着湘江,隆隆枪炮犹如响在耳际,震耳欲聋,战区独立炮兵旅正驻扎在岳麓山,支援长沙守军的作战,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连岳麓山漫山遍野地大雪消融也无法减弱半分。

小满咧嘴直笑,嬉皮笑脸在她下巴摸了一把,心中某个主意渐渐成型。

“湘湘……”

半夜,支援的人手终于到来,这次是一批受过战地救护培训的女学生,显然大家都已见惯这种场面。处变不惊。迅治疗轻伤伤员,重伤者则排队手术。

这一次前线下来的大多是2o军的士兵,2o军是川军,装备最差,一人只有一身夹衣。平时还能扛过去,偏偏赶上这种恶劣天气,前线不能烤火,一个个冻得死去活来,除了战斗负伤地,大多就是冻伤,许多人要截肢,战地医院条件差。截肢能活下来的也只能完全kao天。

不说还好,话音未落,湘湘转身就逃,走到门口,到底想起这里是自己的房间。他是自己要共度一生地男人,只得停下脚步kao在门上愣。

顾清明了然一笑,在湘湘耳边说了句什么。湘湘终于抬头看他,脸色微红。眉梢眼角全是春意,明明有说不出的好看,小满却似吞了只苍蝇,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真是胡闹,还在打仗,添什么乱啊!”胡长宁口里在反对。早就笑眯眯起身打电话去了,湘湘只觉全身的血都冲到头顶,头又晕乎起来,往沙上一瘫,简直有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在乡下的时候,他早就听几个老娭毑和堂客们说湘君地事情,当时还不肯相信,现在看来,他还真是小瞧了一位母亲对孩子深沉的爱。

到家了!终于又和家人在一起,还有什么好怕地!

胡十娭毑再也挪不动了,一屁股坐在竹kao背椅上,喃喃道:“又要打仗了。细妹子也要上战场!”

薛君山心花怒放,高高抱拳道:“方师长好!”

小满也不去接报纸。轻笑道:“娭毑,开战了,日本鬼子贪心不足,把仗打到美国去了,还调兵去打香港的英国人,中国现在不是孤军奋战,胜利有望了!”

顾清明讪笑两声,率先坐进车里,浑身悄然瘫软,一直等候的小穆连忙坐直了身子,以前所未有的端正态度做最后地告别。

鞭炮声轰然响起,在山村里久久回响,仿佛惊天地巨雷潜行而来。刹那间,霞光冲破重重阻碍,洒满整个山村,群山无语,用温柔的笑容迎接归来的孩子。

长庚把头探进厨房招呼一声,胡大娭毑看见野猪,嘴巴都合不拢来,一个劲夸他能干,长庚赧然道:“不是我捉的,是平秋和朱沛。”

老人和堂客们跪地祈祷,也有人马上开始放鞭炮,各种声音在村子里久久回响,震耳欲聋。

话说湘水追追停停,一到街上就听说小满被抓了,立刻知道坏了事,赶紧回去报信,没走几步,只见湘湘跌跌撞撞而来,脸色仓皇,抓着他的手低吼道:“小满在哪里?”

原来是他的得力助手胡小秋,胡大爹心头一轻,等他来到面前,压低声音道:“山里头你多费点心,千万不要受潮,尽量多运点过去,这场仗看来还要打很久,到时候就全kao它了!”

大家都有些傻眼,湘湘仗着自己得宠,过去拉胡长宁,谁知引火烧身,胡长宁正好捉到罪魁祸,将她拉到一起抽打,闷吼道:“都是你带的好头,认识几个字就了不得,家里的事情根本不探,还一肚子歪门邪道,你娭毑说得好,我送你去读书真是浪费,你要有秀秀一半好,我们至于这么操心么!”

趁他走神,湘湘将鼻涕眼泪全擦到他肩膀,窃笑连连,毫不客气地将金戒指全部塞进贴身的兜里,大大咧咧道:“虽然我不在家,以后有好事不准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