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古有盘古开天,神州陆成,是轻气为天,浊气做地——到处雨露温润,始现勃勃生机。

不若除却主干却也余些许稀土,本只细微,受天地雨露,竟渐渐形成一处处独立于大陆之外的去处。只是其中许多生来就是不易查探的密境,亦有些也曾是在史书上留下寥寥数笔,又因不明原因而失落。

古往今来,有传闻长天之尽处有洛水,洛水之畔有砂竹,竹林深处有桃源。

之于人间,自然是凭谁都想看一看,那飘渺的竹林仙境,那只存在于史书只字片语间的玉宇琼楼。

殊不知,一时间的心境终是抵不过人世的变迁,在前人的寻觅中,纤歌翩落不觉多少春华渐逝。原先的那些个圣境早已消失不见。再说这箐洛之境,原先本不过是上古时候的月神曦和来九州赏游时现的一处所在。

放眼望去俱是苍苍翠竹,又有无名之河横亘其间。如果不是过于安静,也许和人间并无两样。

在长期面对着只有茂盛生长着的植物,却无一息人鱼鸟兽音响的地方后,在神台上看惯寂静多年的曦和终于也开始觉得有些不妥。恰逢人间风烟起时,便也就遵从了大神女娲的建议,将本属于人间的没落种族迁来此地,任他们繁衍生息。

人们感念曦和的恩德,用只生长在此处的朱砂竹替她筑造神殿。曦和对此颇有所感,只见他长袖一挥,那节作为中柱的王竹也就有了灵力,渐渐成为人们心中月神的代名词。

箐洛之境之名便是由此而来,做竹林仙境之意。

不过,人们即便不愿承认,时间的侵蚀,也是亘古长存的

只一叹,弹指瞬间,转瞬流年。

在孟夕来时,原先的苍苍翠竹早已不见,只余茫茫白色沙海。竹林迟暮,仍竭力开出干瘪的花。

她看着远处那一抹小小的影子,一时静默无语。

“能够再次来到这里,是星绛的话。”那声音虽低沉而不苍老,带着寂然的调子,漫着沙尘的沧桑味道。

孟夕有些木然的回过头。“你为何知道白星绛,你是……”

一头飘逸的鬓如霜,只是其中夹杂着些许的黑,让人看不出年龄

“……”

她看着他走到远处,将那一身红裳的小小女孩抱起。

“你们认识的对不对?一……一起走吧?”孟夕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

“你终于是回来了吗,”男子却好像丝毫没有听到孟夕的问话一般,只是专心致志的低头同怀中的小女孩说着话,“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好不好?”

此时小女孩终于抬头看向他,乌色的大眼睛中确实是空茫茫的一片,没有任何光影的流动。“我,原先是冥河之上的引渡使。”随着孟夕的声音,他慢慢跟随她的脚步走入她的回忆。

举杯醪饮谓红莲,清宵花落空自知。

冥界,原是不分白天和黑夜的。忘川之水一复一日的流淌着,唯一的一点灯火,即是奈何桥之上引魂灯的光影。

千年前的那一天,也许是吧。起初我并不懂得人界这边的计时方法。

一日有十二个时辰,一年为三百六十五天。

没有过多饰的乌微垂,孟夕微微偏头。唇角渐渐牵出一抹回忆似的微笑。

那时的我,还是冥河上的一个地位低微的引渡使,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妖族,只是天地所凝聚成的一抹灵气罢了。

那一日,本从来无风的冥河之上不知为何竟有微风拂过的光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开始慢慢的弥散开来。

我想那十有是你们人界的一次的大战罢。

因为有很多的亡魂,许多许多。

在我们那里有这样一种说法,死后来到冥河上的魂魄,保持的是生前最后的模样。只有喝过孟婆汤才能真正的忘却前生之事,走向轮回。不是没有前辈对我说过,这种叫战争的东西。可是自己见了以后还是吓了一大跳。那一张张看来有些可怖的脸庞,一个个残破的躯体,和一双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走在最后,当时的南宫羿。

明明是亡魂,眼睛却不似其他魂魄那般呆滞无神,甚至比冥河的使者还要明亮。

那一次,是我第一也是最后一次没能完成任务。因为,他坚持不入轮回,一个人在奈何桥上等待,等待他还活在世上的恋人。

而执念太重而无法往生的魂魄,只能选择在冥河中等待,等待执念散尽的那一天。

在他走入冥河之前,我答应他,帮他留意往来的魂魄,找寻他的恋人。每次回忆,青梅煮酒。不知是冥河之中的日月太久,亦或是只愿记得爱人最美的样子。

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已不能看见往事的真实模样

一袭粉色衣装的少女,跪坐在梅林中。虽不是冬日,但林中梅花盛开,落英缤纷。孟夕在进行着她的回忆,两人现在还未出箐洛境,是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为了让孟夕能够省下些力气。

于身旁的男子一直未一言,但也没有露出些许不耐烦的样子,只是静静地听着的样子不同倒是他肩上的小女孩神色中早早的显现出疲态,渐渐靠在男子的肩上,睡得香甜。

南宫羿忆中梅林女子粉黛未施,与常人相比略有些苍白的脸色,却将她的姿容衬的更加的清丽。极长的也只是拿了带随意的束起,处处透出慵懒的意味来。

面前不远处安放了一只青石矮桌,桌上一只红泥小炉,其上再有一白玉翠壶。

待到炉红酒沸,便取一半大酒觞,将壶中淳酒置于其中。细细品味,余韵悠长。

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眸中清晰的映出杯中影像,好似有着千般情感,又好似什么也无。

南宫羿就这样隐藏在树后,走进了九年未见的白星绛的境森林。

隐隐有鸟鸣声传来,风起,吹动她淡色的裳。和箐洛的百里笙歌不同,隐藏在梅林中的女子身影,自远处看去好似一幅颜色淡雅的水墨画。

这便是留在他记忆中与儿时眷侣的初见,亦或是重逢。

可是在奈何桥上一日日的守候,我却并没有现他说的那个人的身影。

时间就如一条长流水,白驹过隙。

曾几何时,我已不用去冥河上接引往来的魂灵,只是坐在舟上同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