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衣站在人群外看着襄湘,看了一会儿,他抬脚进了后台。没过多久,蝶衣一身男装出现,还是几个月前他穿的那身衣服,他走到襄湘面前,对襄湘作了一揖:“多谢这位先生。”

襄湘搂着二姨太的腰坐在沙发上,让二姨太伏在他怀里,整整哭了一个多小时,怀里的人才渐渐停止了抽泣和埋怨。

襄湘立即掏出一个笔记本,准本记录先生的要求。

“不客气。”襄湘说。

找了块抹布,拿出一瓶放了好几年的高粱酒,襄湘开始了伟大的工程,把酒精擦在那人的四肢腋下后背,然后找了一只篦子给那人刮痧,每刮一下就是一条恶心人的老泥条,襄湘又找出鞋刷子,皱着脸把老泥条从那人背上扫下来,然后再刮,然后再扫,直到那人的后背发紫了这才完事。

襄湘坐在房间的角落里为会议做记录,他腿上的手抄本‘沙沙’作响,上面记录下了孙先生的每一句话,一字不漏。那时候襄湘想这样一本有关黄埔军校和中山大学(现称)创建讨论会议的报告,有一天会不会被保存在历史博物馆里呢?我先在上面留个签名。

“杜良钰!”马老先生喝道:“你想干什么!”

杜老爷清了清嗓子,看着襄湘说:“钰儿啊,是爹错怪你了,不过这也不能全怪爹,谁让你去招惹那些不干不净的女子,还有你大舅家,什么东西!以为我这里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事前也不弄个明白,让我们府上丢了人不说还害得你们被冤枉。不过事情既然清楚了,你们也别委屈了,我会找人抓那个姓周的女子,把她浸猪笼,给你们出气。”

杜宅后花园里的菊花正开得很旺,大朵大朵的映的人眼睛有些不舒服,襄湘心里多少有些不妙。

于是内心不平衡的襄湘只能借文学作品来抒发内心的凄苦,那样悲壮的场面就好像屈原吟唱《离骚》,就好像杜甫泪洒‘三吏三别’,襄湘也悲愤的在纸上写下了《老马》

晚上襄湘跟在杜老爷身后给客人们敬酒,南方人都是大酒缸,襄湘看了这些豪饮的人感觉瞠目结舌,他自己也替杜老爷喝了半斤酒,喝的脸颊酡红。襄湘其实从没喝过酒,只是听熟悉杜良钰的人说自己过去很能喝上几杯,于是硬着头皮上了,没想到还真有点酒量。

襄湘问:“我大舅家给说的?他们说的哪家的姑娘啊?我记得舅舅家没女儿啊。”

杜老爷说:“既然如此,你就继续学,你想要什么书告诉管家,让他给你买。学洋文好啊,以后还能认识个洋人,这洋人跟一般的人可不一样,县太爷也管不了洋人,不,什么人也管不了洋人。”

周兰欣坐在桌前,淑惠要春燕拿出各种零食来招待,一面热情的说:“阿钰还是第一次领女同学回家呢,今天中午就留在这里吃饭吧。”

王婆子笑说:“哪儿的话,都是一家人。”

“这群小混蛋天天在路口设套,一个偷东西,另一个装作被撞倒好拖住人,阿钰你别慌,我这就去叫警探过来。”酒酿圆子大婶说。

赵先生叫学生写新体诗,他说诗人是一种痴鸟,他把他柔软的心,紧紧抵在蔷薇的花刺上,口中吟唱着星月的光辉与人类的希望,直到他的心流出鲜血,把白花染成大红,把土地浇成赤色。所以你们写爱情诗吧,只有爱情才能扎碎你们的心脏,把你们的心意写出来,写给你们恋慕的情人。

襄湘冷汗:“不必了。”

周兰欣知道自己长得很美丽,在学校里她努力的塑造自己的形象,成绩优异,温柔体贴,美丽优雅,似乎所有的男同学都为她着迷不已。她与每个对她有意思的男生都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接受每个男生送来的礼物却只把他们当朋友,她很聪明,知道这样做可以牢牢的抓住每个男人的心,但又不会落入泥沼。

静园师范大学,襄湘从未听说过这所学校的名字,可是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所学校办得不错,男学生是统一的中山装,女学生是兰褂黑裙皮鞋白袜,教学楼虽然破旧但是被学生们精心的打扫过了,偶尔可以听到朗朗的读书声从缺了块玻璃的窗口传出。

“都吃饭。”杜老爷的脸就像一块干枯的树皮,他一声令下,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荷香是要嫁给我的!这么个偷父亲小妾的东西也配娶荷香,瞧你们对着他卑躬屈膝的样子,真他妈恶心。”毕竟是个只有十五岁的孩子,生气的时候,心里的话不经大脑就倒了出来,一时间席面上人人色变,甚至有几个乡绅朝杜老爷拱拱手,便要起身告辞了。襄湘也是一愣,没想到自己这个弟弟的心上人竟然被介绍给了自己。

杜老爷脸色狰狞得像个鬼,狂暴而粗野,他朝杜良默使了个眼色。杜良默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向杜良文,没等杜良文开口说话,重重的一巴掌已经打在他脸上。那一巴掌打的着实用力,打得良文摇摇晃晃,一头掀在地上,几个仆人上前抬了他出去。再没第二句话,杜老爷和杜良默笑着起身对众人赔了不是,只不过这个小插曲到底惹得众人背后偷笑,好好的一个接风晚宴也草草收场了。

晚上二姨太在襄湘房里将五姨太和杜良文骂了个狗血喷头:“我们钰儿看在我这个当娘的面子上,好不容易愿意回家了,他们这些小人就是看不得我好过,非要整出些事情来,难道还想把我儿子再赶走了不成,这次的事情没那么容易结了,我非收拾他们不可。”

襄湘说:“你过去不是总教我要忍吗?我看你也消停些,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二姨太哼道:“那是过去,现在我儿子在外面出息了,我还忍他们干什么?”说着二姨太像想起了什么,她对襄湘说:“没想到来了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迎接你,你现在的官真有那么大吗?我只听老爷说你给什么部长当秘书,当秘书就那么厉害?”

襄湘说:“秘书就是个小小的文职,算不上有什么职务,而且现在是民国了,不是前朝那会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这些乡下绅士旧思想没有转变,我根本不算什么的。”

二姨太说:“就算是这样我儿子也是最出息的,良文那个狗东西当着面给难看,老爷不会饶了他的。”

襄湘摇头笑道:“我这次回来倒觉得大哥像变了个人似的,居然对我客气起来了。”

二姨太得意的说:“他不客气行吗?正经大房如今还要依仗我们呢。”

襄湘疑惑:“你这话怎么说?”

二姨太笑了笑并未开口,倒是一旁的春燕道:“大小姐如今17了,再过些日子就嫁到省城大老爷家,做三堂少爷的少奶奶。大老爷若不是看在我们二少爷如今在外面出息,哪里会让他的儿子娶大小姐啊。”

襄湘听春燕‘大老爷、三少爷’的说了一圈,差点弄晕了头,这才弄明白杜良馨是要嫁人了,嫁的正是杜老爷大表哥何浩正的三儿子。何浩正一家都在省城,身份自是高于杜允连这个乡下地主,杜良馨嫁过去也算得上高攀了。

新年过后,黄埔军校的建校和统筹工作便开始积极准备,当时的黄埔招生的简章被刊登到广州的报纸和《新青年》等杂志,并私下在全国的范围内秘密招生。

一、本校为养成革命军干部军官,完成国民革命起见,特续招入伍生,施以军事预备教育。

二、入伍生期限六个月,期满后甄别及格者,升入本校为学生,修习军事学术,一年毕业。

三、投考者须于八月二十五日以前,持二寸半身相片三张,中学或与中学相当之学校毕业文凭,及党证或各地区党部之介绍书,分赴广州“*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本校驻省办事处”,上海“*国国民党上海执行部”报名(党证报名时验发还,文凭试毕发还)。

四、投考者之资格如下:

a、年龄:十八岁以上,二十五岁以内。

b、学历:旧制中学毕业及与中学相当程度之学校毕业。

c、身体:营养状态良好,强健耐劳,无眼疾、痔疾、肺病、花柳病等疾害。

d、思想:能了解国民革命速须完成之必要者,或具有接受本党主义之可能性,无抵触本党主义之思想,有本党党员之介绍者。

五、试验之种类:

a、学历试验:按旧制中学修了之程度出题,求笔记之答案。

b、身体试验:准陆军体格检查之规定,□长、肺量、体重、目力、听力等项。

c、性格试验:用口试法,观察对于三民主义了解之程度和性质,志趣、品格、常识、能力等项之推断,及将来有无发展之希望。

六、在广州投考者,无论从何地来试,录取与否,均不发给川资,在上海、开封取录者,则给与川资来粤。

七、入队后,服装、书籍、食费、零用,概由本校供给。

八、本简章之外,关于试验手续、课目调制、成绩等,另有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