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一把抱住淡梅,往她脸上摸了几下,眼里已是隐隐有泪光闪动。淡梅吸了下鼻子,急忙从身后牵过了一直歪头在看的小宝。小宝早被她教过,此时也不用多说,对着秦氏便弯了个腰,叫了声“外祖母”,又叫了“外祖父”,声音极是清脆响亮。

许适容早几年在京中之时,那徐进嵘与集贤相府的千金联姻一事,曾是高门贵妇们茶余饭后的谈宗,故而多少也是有些耳闻。前几日听杨焕说起徐进嵘家中后院生变,他被夫人撇下,这些年四处苦苦寻妻的事,讶异之余,心中便也对这文相府里的千金起了好奇之意,心道该是如何一个女子,才有胆色在当下世风做出这般连徐进嵘这样的人也焦头烂额的事。此时刚一见,立时便觉着有些眼熟,再仔细一看,分明便是前次在湖边见过的那对母子。虽则衣着打扮完全不同了,只那眉眼之中透出的温婉秀雅却是如出一辙,尤其是那男娃娃,一双眼黑白分明,长长的睫毛翘起,不用他母亲说,便到了自己面前有板有眼地行了个礼,问道:“那日见过的小妹妹呢?”心中一下便喜欢上了,急忙牵过了他一只小手往里面带去,一边回头对淡梅笑道:“我家小妞妞过个小生辰,本是不想惊动旁人的,自己一家人给她做碗寿面吃了便好。偏我家官人是个喜好热闹的,说徐大人一家团圆,又赶上了小妞妞的生辰,如此双喜临门,一定要两家人聚一聚庆贺下才好。我觉着有理。我家小妞妞倒罢了,贤伉俪今朝喜得团圆,这委实是件大喜事,这才厚了脸皮邀了你一家人过府,一道热闹下的。”

喜庆立着不动,起先有些发呆,慢慢那脸便有些涨红了起来,低头不语。

徐进嵘轻轻抚了下她脸,道:“官场争斗便是如此,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若非他欺人太甚逼走了你,我也不会这般对付他。这些我本不想让你晓得的,免得你以为我惯会用心狠手辣的手段。”

“亲我……”

“从我出现在你面前的一刻起,你便十分害怕的样子,连儿子都瞧出来了。你到底怕我什么?我在你心中竟是如此不堪?”

他说话间,大白鹅已是从他怀里跳了下去,摇摆着钻回了门里。小宝回头看了下,刚要转身跟着跑进去,却是被徐进嵘轻轻握住了胳膊。

姜瑞恭声应了声是,见他起身从桌案之后起来,负手慢慢出去了。

景王呵呵笑了下,垂目看着白瓷茶盏里尚上下翻滚的绿色茶叶,沉吟片刻道:“我上月到淮楚之时,顺道也派了人去苏州你母家暗中打听了下消息,老大人两位身子都健好,只仍不晓得你的事情……,他每年都会数次派人递信递物过去,故而你父母还道你还在淮楚与他好好过着日子的,只是多年未见人过去,有些念想罢了……”

这梅家村离西湖不过几里地,日头升起不过一人高时便到了,渐渐靠近段家桥一带,便见莺啼芳树,燕舞晴空,春色遍布郊野,湖边芳草如茵,不时可见几道被香车碾过后留下的痕迹,平湖之上到处是大大小小画舫游船,这边船头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官妓在弹琴奏乐,那边便有仕子书生应声放歌。沿着湖边小道又行了片刻,远远便见到前面一溜排开了长长的彩棚,到处是攒动的人头,原来那斗酒会已是开始了。

旧岁辞去,新年到来。

淡梅与他说了会子的话,心情渐好,原本被刻意压下的天*里的活泼*子便溜了出来,随意了许多。

淡梅**到他温热厚实的**舌**过她的额头眉眼,慢慢地往下,最后印在了她的**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顶开她紧闭的****。

自己这样的zs和他的动作让她又觉到了羞耻,忍不住低声央告:“**……”

淡梅方才这一番站起坐下,已是引起了旁人注意,没一会,她便觉察到了来自两边的窃窃**语,抬眼微微一扫,见雅座中的**们朝自己投来的目光里,或惊奇,或怜惜,甚至不乏鄙夷,近旁的那陆**更是眼不眨地盯着自己,仿佛若有所思,与淡梅目光相遇,朝她微微一笑。淡梅点头回礼了,便也不以为意,坐那里眼观鼻鼻观心起来,任由旁人的目光扫**。倒是秦氏有些尴尬,恨不得那佛xx立时就开始,好引去旁人的注意力。

良哥反应了过来,面上起了丝波动,眼睛从小宝身上抬离,这才像是刚看到站在自己榻前几步之外的徐进嵘和淡梅,嘴唇嗫嚅了下,低低地叫了声爹,又看了淡梅一眼,呆了片刻,见她朝自己点头笑了下,瞟了下一边徐进嵘的脸色,终是跟着叫了声母亲,挣扎着仿佛要坐起来。

几年不见,他小时身上的那股阴戾如今已是不见,只是对徐进嵘的惧怕看起来却并未减少,整个人看起来更是全无生气,便说个小老头也是不为过了。

徐进嵘皱了下眉,上前一步到他身边坐下道:“既然身子又不好,不必起来了。你母亲和弟弟今日归家,第一件事便是过来探望你。你往后须得爱护弟弟,他自然也会与你亲近。”

良哥慢慢躺了回去,眼睛又看向了小宝。小宝朝他笑嘻嘻用力点头,那良哥便似被针刺了一般,有些慌张地挪开了目光。

徐进嵘盯他看了片刻,终是摇头又道:“我走之时,你不是还好的,怎的如今又成这般模样?我早跟你说过,我不想你别的什么,只盼你身子能好起来。医药虽不可少,只也不过是调理,你自己若是生气全无,每日里这般恹恹的,便是拿药当饭吃也没用。你不小了,应当也明白事理,我与你母亲心中都是盼着你好的,你自己也要争气,才不会叫人低看了你。”

良哥神色微变,眼眶微微有些泛红,目光在徐进嵘和淡梅身上转来转去,嘴唇微微动了下,却终是又闭了回去。

“良哥,你可有什么话说?说来便是。”

淡梅见他样子,晓得是想说话,便道。

良哥看她一眼,犹豫了片刻,终是对着徐进嵘,像是鼓起了极大勇气,低声道:“我……前些天听说静音庵里的师父来过,说……姨娘的癔症又重了些,糊涂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瞧着像是要不行了……我……,我想去看下……”

“不必!从前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她当年蛇蝎心肠,害了慧姐的娘,我未送她去青门县官府,应她自己所求到庵里清修,已是着了你的面。如今这般都是咎由自取,往后再不要在我面前提这话头!”

徐进嵘一下沉了脸,呵斥道。

良哥微微瑟缩了下,垂下了眼皮。

“你身子不好,好生歇着吧。缺了什么叫丫头去拿便是。”

徐进嵘似是不愿再多说,起身站了起来,抱了小宝便往外去。淡梅招手叫了伺候的丫头过来,问了些日进饮食,又让有事便要让自己立时知晓,回头看了一眼,见良哥正睁着眼,呆呆望着自己,眼里满是悲伤,叹了一声,也慢慢出去了。

淡梅回了屋子,那徐进嵘因了离开有些时日了,前衙里积压下的事务颇多,跟她说了声便换了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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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匆匆离去。小宝却是初次住进这么大的房子,好奇不已,被喜庆带着东逛西逛,爬假山,过游廊,上石桥,玩得不亦说乎。淡梅因了初回,那徐管家也是过来朝她禀些府中的事务,又说老夫人自前几年被送回青门老家后,便一直住那里了。徐进嵘后来几次要接她到淮楚,却都被拒了,道是就终老在那,哪里也不去了。过几日正好要派人过去看下,问有没有要传的话。

晚间待徐进嵘回来,淡梅便将白日里徐管家的话给提了下。徐进嵘想了下道:“我娘还不晓得小宝的事,我这就修封书信带过去,也好叫她高兴……她尚不晓得你的事,至于小宝……”他笑了下,“就拿糊弄你爹娘的话去糊弄她好了。”

淡梅噗一声笑了出来,亲自过去给他铺纸研磨,又坐在一边看他写。等看到他信末提及良哥,说一切都好的时候,犹豫了下,看着他慢慢道:“今日我从良哥处回来,却总在想着他最后看我时的眼睛……心里甚是不安……”

徐进嵘一顿,手中笔略停了下,便又继续写了下去,唔了一声道:“小孩子都是这样,过些时日便会好的。”

淡梅晓得他在敷衍自己,按住了他提笔的手腕。徐进嵘这才无奈放下笔,抬眼看着她道:“他在你面前说了什么?你想替他两个求情?”

淡梅摇头:“他并未在我面前说什么。我也不是在替他两个求情。从前倒也并未觉得,如今自己有了小宝,才晓得养儿不易,母子连心。良哥虽只叫她姨娘,却是母子,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那周姨娘从前虽做错了事,只如今这般模样,也算是遭了天谴了。如今她既快不行了,良哥孝心,你便让他过去见一面又如何?这般强压着,只怕往后一世都会有心结。”

徐进嵘仔细看她一眼,摇头道:“并非我心硬,定要生生拆散他母子两个。只你不晓得,从前我派去青门寻到了当年给慧姐她娘接生的婆子,她晓得自己恶事败露,怕我追究,便苦苦求着说要去庵里清修念佛,以度自己的罪孽。我看在良哥面上,应了她所求,送她去了庵里,只是不许出去。本以为她真有几分悔过之心,哪里晓得她在那里,非但不好好反省,反倒时常怨天尤人,诅骂那死去的春娘,害了她儿子的赵总怜,甚至连你也一并咒骂。虽都是癔症发作之时的举动,只言为心声,她既这般,可见心里始终并未自省。这般糊涂之人,叫良哥再过去,没得又被她教坏!”

那良哥当年所中的奇毒,乃是赵总怜趁了徐进嵘携妻在淮楚任上,京中府邸只剩几房姨娘之时,买通他身边伺候饮食的丫头,下了大半年。初时因了定时都有摄入,故而并无异状,待后来那赵总怜随了春娘一道被遣散,良哥又被带往淮楚,断了药源,这才慢慢发作了出来的。这些淡梅之前都听徐进嵘对自己提过的。如今再次想起,心中仍是禁不住一阵恻然,叹息道:“她几个相互争斗,自己娘又糊涂,这才累及了良哥。不过也只是个无辜的孩子,却落得今日这般的下场。这事本也是不该我多嘴的。只是如今我既回来了,往后就是一辈子的光阴了。我也想与那孩子好生相处下去。儿不嫌母丑,她再不是,在他心里也是自己的亲娘。他心中若放不下,总是记着从前的恨,往后见了我与小宝相处,想起自己连他娘临死也被拦着见不着一面,只怕心中芥蒂更深。我看还是叫他去探望下的好,也算了了他个心事。你若不放心,我亲自陪他过去便是。”

她起先还有些小心试探的样子,待说到后面,那口气已是斩钉截铁了。徐进嵘晓得她主意已定,有些烦闷地抓了下头,想了下,终是无奈道:“你牙尖嘴利的,我总说不过你。你既觉着好,我明日让姜瑞送你们过去,叫他见一面就回来。”

淡梅见他让步,这才欢喜起来,便叫个丫头到良哥院里传话,说明日一早就送他到那静音庵里去。

徐进嵘写完了信,叫人拿去给徐管家一并捎去青门,两人又商议了下给喜庆和姜瑞何时做亲的事,去看了下小宝,见喜庆已经哄着他入睡了,回来自己屋里正也要歇了,却听个丫头过来敲门道:“小哥过来了,说要见大人和夫人。”

他二人本已是脱了外衫的,听丫头这般说,与徐进嵘对望一眼。徐进嵘便拿了她衣衫给她穿回去了,按她坐在椅上,自己只着了中衣过去开门了,见果然是良哥被个丫头扶着正站在门槛外。见门开了,也不用丫头扶了,自己进来便一下跪了下去。

“这般晚了,还过来做什么?”

徐进嵘低头看他一眼,不紧不慢道。

良哥朝他磕了个头道:“儿子过来,是特意来谢爹爹准许我过去探望姨娘的。”说完又转了个方向,朝着淡梅也磕了,这才抬起头道:“多谢母亲帮我说话。”

淡梅一怔,只很快便明了。徐进嵘这些年一直不准他过去静音庵,此时却突然改了主意,那良哥也不是个傻的,一想便应知道是自己的缘故,这才特意过来道谢?当下站了起来到他近前,笑道:“你是个孝顺孩子。往后等身体好了,便带着弟弟一道去念书。他极是调皮,你这个当哥哥的要多教他些事理,让他以你为傲,你可答应?”

良哥一怔,跪在那里,抬头见她正含笑看着自己,神情极是柔和,与印象中自己姨娘那张时常怨天尤人尖酸刻薄的一张脸大不相同。怔怔看了片刻,生平第一回竟隐隐觉得这个自己不得不唤她为“母亲”的女子,其实也并非像从前姨娘私下里时常教自己说过的那样阴险歹毒。怔怔看了片刻,见她上前要扶自己起来,心中有些慌乱,急忙扯出了笑,又胡乱磕了个头,自己爬了起来,又低声谢了徐进嵘一次,这才退了下去。

待那良哥走后,淡梅见徐进嵘仍是立着有些发怔,上前轻轻捶了下他胸口道:“你傻了?”

徐进嵘摇头,顺势把她揽进怀里,一边抬手拆她头上的发饰丢在桌上,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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