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顾小乔心想，职工的个人问题，其实也该算党组织要关心的内容之一，而党组织的领导，说出来的意见必然是慎重的、可以采纳的，便打定了主意，要到王书记那里去做个调研。
程羽的父母原来都是农村人，后来通过上学或招工等途径，辗转来到省城，虽然没有大达，但最后各自做了老师，在村里人看来，也就是很有能耐的人了。可是这样有能耐的两个人，养出来的孩子却都不那么出色。
顾小乔没看上程羽。
这样好的男子，自然让人心动，郝老师班上当时恰好有个刚刚毕业的女学生，这学生在校时是班上干部，干起活来任劳任怨、勤勤恳恳，非常得力，毕业后一个人留在省城当医药代表。郝老师觉得如果能帮这名学生成就了和程羽的姻缘，即是帮了这位学生，也能了却严秀梅的心事。所以就约好这两人来办公室见面。
这一切，顾小乔都感铭于心。她像个孩子一样全心全意的信赖他、依恋他，还决心用一生一世来回报他。
程羽虽然站在顾小乔面前，眼睛仍然是无处安放，他张皇无措地说，“我只呆三五分钟就走，我还有事。”
程羽这样说，完全是因为胆怯，为自己的随时溜走事先铺垫好借口，顾小乔不免有些失望，她自从那天和程羽见面之后，这几天，满心满脑子想的都是他说过的那些话，“完善自我”、“不断追求”，可他这才来，居然就又要走了？
顾小乔问程羽：“你的事很着急吗？”
程羽踌躇道：“不，不急，我怕打扰你。”
听见程羽这样说，顾小乔心下顿时宽慰，于是她深深的望向程羽，慢慢柔声道：“那么，如果我说，我这几天，一直在想着你呢？”
顾小乔的这句话，仿佛是给程羽打了一针镇静剂，他像被施了魔法般的，不知不觉就坐在了离他最近的一张椅子上，程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来，他说的是：“我太荣幸了。”
后来，莫名其妙的，程羽就开始对顾小乔讲自己的生活，他讲了自己在北京开始的时候怎样困窘，怎么无衣无食。他说曾经有个冬天他在平房里用铁炉子生火，有一点儿炭的火星从炉子里溅了出来，他不经意的踩了上去，却被烫的跳了起来，这时候，他才现鞋底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磨穿了。他还说那个冬天他交了房租就在没钱吃饭，甚至过年的时候都没钱买回家的车票，但是除夕那天奇迹般的在街上遇到一个高中同学，这个同学正在北京上硕士，那年要毕业了，也不回家，似乎看出了他的窘态，于是带他回了学校。那个同学买了猪肉馅的饺子给他吃，他本来想拒绝，但是饥饿征服了他，他狼吞虎咽吃了一斤多。
顾小乔一直默默地倾听着，美丽的眼睛中流露出无限的同情和爱抚。程羽虽然看不懂那么多，但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可以被信任，她绝不会嘲笑他，于是他继续滔滔不绝的说了很多一直就想说，却找不到人听的话，甚至谈到了他父母的暴虐。
“我妈妈爱打人，从小就打，我都记不清楚是为了些什么。只记着她一不高兴就罚我跪，生了气还拿针扎我，有时候她觉得我跪的太轻松，就要我顶个板凳。我常常跪的双腿麻，站不起来，等她放我起来的时候，得慢慢爬到床边后，扶着床过了半天才能起来……”
“我爸爸打我打的更凶，有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我被罚跪，他突然从背后拿一把折叠椅扔过来，幸好我听见脑后风声作响，真的，就像小说里写的一样，一阵风照着后脑勺就呼啸而来了，我本能的一伸手，把它接住了，那椅子才没有砸到头上，可是折叠椅的铁腿把我的手腕这块划下一块肉，骨头都露出来了，这就是那道疤……”
“他还不让我吃瘦肉，因为我妹妹不爱吃肥肉，所以我爸爸就规定瘦肉只许她吃，有一次吃饭的时候我故意夹了一块瘦肉，我爸爸当时就抡起碗砸在我这儿，碗破了，把这扎坏了，当时流了很多血……”。
“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些，有一次，我还是忘了为了什么，他向我训话，问我：‘你知道错了么？’我那个时候已经被他打服了，就老老实实回答：‘知道了’。没想到他听到后给了我一耳光，说：‘知道错了你还犯错？’”
“然后他又问：‘知道错了么？’我想：刚才说知道了，被打了，那这次说不知道吧。没想到，他又给了我一耳光，说：‘不知道就让你知道知道！。”
“这次他打完我后又问：‘知道错了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不回答。结果又挨了一个耳光，他说：‘老子问你话，你竟敢不回答？！’”
这个故事讲完后，屋子里的空气有点儿窒闷，过了片刻，顾小乔对程羽说，“我们出去走走吧，到滨河大桥上去”。
程羽答应了。
京西省省会滨河市的夜晚很安静，一过了晚上七点，几乎所有的商家都关了门。医科大学附近的街上，也并没有灯红酒绿的场所。如果没有人陪着，晚上顾小乔是不会出来走动的。
终于，当程羽和顾小乔两个人一起站在华灯璀璨的滨河大桥上，扶着桥栏杆居高临下的望着四周仿佛镶嵌着大大小小夜明珠般墨兰丝绒般滨河夜景时，程羽再次斟酌着开了口，他这次带着一点儿痛楚，他说：“刚才对你说了那么多，是因为我想到，你非常好，是我做梦的时候才敢想的那种女孩，可是我想如果有朝一日你到北京去，就会现许许多多比我帅，比我能干的人。你完全可以不选择我，或者你到时候就会离我而去。”
顾小乔果然没去过北京，她那个时候也没想过这辈子还要去北京。在顾小乔上大学之前，确实曾经想过要去北京，祖国的都，那个人人向往的地方，学习和游历。但自从高考填报志愿完后，顾小乔就认了命。她的父母没允许她填北京的学校，他们怕她考不上。虽然后来顾小乔的分数远远过了当年的录取分数线，但一切已经成了定局。
顾小乔不是个能折腾的人，她已经适应了别人安排好的生活，习惯了不操心，毕业回到省城后，她就认定了会在这里过一生。这时听到程羽这样的话，再加上程羽一晚上的倾诉，顾小乔认为程羽需要被鼓励，于是她微笑着安慰他：“根本不会生的事情，你为它忧虑什么？而且，如果我和你确定关系了，怎么还可能去看别人？”
正是在顾小乔的鼓励下，程羽和她的关系才就此开始，一日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