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丰小说网 > 我的快乐我做主 > 6美人迟暮,英雄气短,真是人生中最残酷的

重庆星辰是否存在生存危机呢?

文康和彦一时很惶恐,不知如何是好。当晚找到李伯伯,李伯伯听完后,也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上个月,李伯伯向董事长兼总裁文新民报告说今年销售任务只能完成七千万。

董事长义愤填膺,满脸的不高兴,接着说:“大家是不是都以为星辰公司有大把的钱,有花不完的钱,以为天天拿钱就可以买到人心?一个企业最重要的是有没有效益,哪天不出工资了,所有的人立刻全部跑光!”

广州白云国际机场,人来人往。

文康已经接过女儿手中的电话,问彦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文康爽朗的声音依然令彦怦然心动,让彦想到文康英俊的脸庞,想到文康那令她销魂的拥抱和抚摸。每个夜晚她都在想念文康。

但那张不堪入目时时在彦心里跳跃的照片,彦努力去忘却但无法忘记的照片,忽然间就在彦眼前晃动起来,彦在一瞬间潸然泪下,出的声音是冷冷的,哽咽的,就象窗外刺骨的寒风。

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文康似乎没有听出彦声音中的异常,只是说自己多注意身体啊,我正在看球赛,你呢?

彦说,那你接着看吧,没事的话,就再见了。

挂了电话,彦已经是泪流满面,倒在床上,失声痛哭。

彦五岁那年,母亲因病去世,也就在五岁那个冬天,彦在父亲打着盹的瞬间,不小心跌倒在烤火的炉子上,右脸颊上从此永远地留下了那块刺眼的疤痕。

因了脸上的疤痕,彦与所有上台表演的活动无缘;因了脸上的疤痕,时不时会有淘气不谙事的男孩取笑彦是丑女孩,上小学二年级那年,彦因为被人嘲笑,因为不能上台参加合唱,回到家向父亲哭诉自己的遭遇。

父亲长叹了一口气后,抚摸着彦的头,充满着怜爱问彦:如果有两个布娃娃,一个漂亮一个难看,你喜欢哪一个?

我喜欢漂亮的。彦当时毫不犹豫地回答。

父亲当时笑了,捧起彦的脸,吻干了脸上的泪痕,又问:假如我告诉你,这个难看的布娃娃在你高兴时会对你哈哈大笑,在你流泪会替你擦眼泪,而且还能给你讲故事;可漂亮的布娃娃却什么都不能干。你喜欢哪一个?

我喜欢讲故事的。当时的彦不明白父亲为什么问她这样的话。

对呀,我们小彦也许就是那个看起来不漂亮却很能干的布娃娃,人家看第一眼时并不在意,可一旦知道小彦善良聪明能干,一定会喜欢小彦。李老师不就很喜欢小彦吗?

当时的小彦,听了父亲的话,立即喜笑颜开,却没有看到父亲眼中掠过的悲伤和深深的忧虑。自彦烫伤后,父亲一直为自己的疏忽而深深自责,看到彦为此受到嘲笑和冷落,父亲的心就如被刀扎一样痛。

年少的彦曾在每晚睡前跪在床上向冥冥之中的神祈祷,梦想着有一天神灵会突然出现,或者某一天会得到那种神奇的七色花,使她从丑小鸭变成白天鹅。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彦从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从小学生变成了大学生,奇迹并没有生。彦很努力地做那个难看却很能干的布娃娃,彦也只能做那个能干却难看的布娃娃。

青春年少的男孩永远只会将目光停留在那些美丽白晰的脸庞上,彦的花季是寂寞的。

彦每天默默地在校园里来来往往,默默地看春天的花,夏天的云,秋天的枫叶,冬天的雪,默默地看书做试验,成绩一如既往地出类拔萃。

系里没有人刻意关注过彦,却没有人不知道彦,那个高个子女生,脸上有疤痕那个女生,每次考试都是全系第一呢。大家常常这么说。

在默默的日子里,彦的眼睛跟上了一张眉清目秀的脸。

那男孩个子不高,白白净净的脸庞上嵌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很多人都惋惜地说这张脸若生在一个女孩身上,那该是个多么俊秀多么惹人怜爱的天仙般的人啊。

彦对这张眉清目秀的脸爱得入了谜,在一起的时候不免多看几眼,周末从家里带了好吃的总不忘送一份到他的宿舍,渐渐就有了风言风语。那眉清目秀的男孩开始有意避着彦,常常彦一进他们宿舍门,他立刻出门。

在一个月亮皎洁的晚上,彦在一条人迹稀少的路上,堵住了刚下晚自习的他,甩了甩瀑布似的秀,镇定自若地说,蒿,你不用避我,我是喜欢过你,但从这一刻起一切都过去了。当然,如果你以后有事要我帮忙,尽管说,我会尽力而为的。

彦一字一句十分清晰地讲完这句话后,作了个潇洒的旋转动作,头也不回地走了,漂亮的长随风柔柔地飘起又轻轻落下。

呆若木鸡的嵩望着路灯下昂阔步渐渐远去的彦,望着彦潇洒飘逸的背影,心头缓缓生出淡淡的惆怅,怅然若失。

彦在那个晚上咬着嘴唇在蚊帐内流了一夜的泪,心痛如绞。

生命就象一个看不到光明的黑洞,无比漫长又毫无意义。

只要脸上疤痕还在,就没有人会爱我。这个在心里重复了无数次的声音在空洞的心中回荡,充满着绝望和悲伤。

彦无意识地看着自己的手腕,用手感觉着脉搏的跳动。

彦想象着鲜红的血一滴一滴地沿着床板往下滴的情景,这时候,她看见了父亲的脸,眉头紧锁的父亲,他的悲伤曾象无色的烟熏烤过彦的心,他的皮肤粗糙硌手,眼角有深深的鱼尾纹,额头上布满了抬头纹。父亲的脸象一盏灯猛然照亮了彦觉得漫长而无意义的生命。

彦在那个夜晚,才明白父亲曾经为她放弃了什么,仅仅因为年幼的彦不愿有后妈,父亲就放弃了那个一心一意爱着他的卢阿姨;

在彦十三岁那年,在彦终于很遗憾地明白自己无论长得多大也不可能嫁给父亲的那一年,眉毛弯弯如柳梢,眼睛亮亮如星星,说话声音很轻柔很好听,象是怕吓着听她说话的人的卢阿姨,和一位穿深蓝色中山装的男人登门拜访,送来了一张大红请柬。

多年以后,彦依然记得那晚卢阿姨的脸特别白,象戏里搽了粉的女人,白得惊心,又黑又亮的长辫子已剪成了齐耳短,卢阿姨身旁的男人戴着眼镜,脸色很黄,象营养不良那种。他至始至终没说几句话,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不停地看表,不停地看卢阿姨的脸。

卢阿姨说话的声音依然很轻柔,只是不象从前老爱抿着嘴笑,卢阿姨说那人姓张,是厂里的总工,她调去他们厂后,因为了他的照应,一切都很顺利,做了科长,还分了一套住房。我现在挺好的。她说这话时带着微笑,看父亲的眼神却幽幽的。

父亲客套地笑着,拘谨地寒喧着。

卢阿姨于是开始问小彦话,她问小彦长高了没有,功课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好等等。

卢阿姨身边的男人不耐烦了,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

父亲说还早还早,再坐会儿吧。

卢阿姨却站起来,说是不早了,是该走了。

多年以后,彦常常想起那个夜晚,在卢阿姨走后,颓丧地坐在桌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沉默不语,显得十分苍老疲倦的父亲,那天晚上父亲脸上的寂寞凄凉时不时仍会深深地刺痛彦的心,令她刻骨铭心。那一夜沉重如铅的气氛,也时不时都会浮上彦的心头,压得彦透不过气来。

在那个无望的夜晚,在彦想结束自己不会有男人怜爱的生命时,那一夜沉重如铅的气氛又浮上彦的心头,愧疚和后悔象一条蛇噬咬着彦的心,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不是为彦自己,而是为父亲。

那个夜晚,彦忽然觉得过去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件事是正确的,那就是高考时她明知自己的考分可以进北大清华,却固执地选报了本省大学的化学系。老师和同学都迷惑不解,猜测纷纷,其实彦只是不忍抛下父亲独自去北方。

彦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在那个泪流满面的夜晚,彦在痛苦的煎熬中,悟透了自己的生命。

彦没有食言,从此她不再多看嵩一眼。

彦开始在周末陪宿舍的女孩子们参加舞会,她不介意有没有男孩子请她跳舞,能静静地坐在角落,听着动人的旋律,看着那些青春少男少女挥洒着自己的美丽,其实也是一种享受。爱美之心人皆有,如果我是男孩,我也会为漂亮女孩倾倒。彦常常一边看一边在心中感叹。

看得多了,彦竟然能将各种节奏的男舞步走得炉火纯青,彦天生舞蹈演员的身材,带着美丽的女孩子们在舞场上翩翩起舞时,让那些不熟练的男生自惭形秽。

彦不再梦想改变自己的容颜,不能实现的梦想只能是空想,再娇美的容彦也会有衰老的一天,人生之路无人作伴照样可以独自起舞,彦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