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要好起来!”我说。小霞的手扶在桥栏杆上,只要我动一下,就能碰到,我犹豫了很久,也没有鼓起勇气。

母亲真的已经离开我了——我比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清楚这事儿。

“这个……我倒是没想过。”

“不怎么着!我哪敢怎么着您!”我确实不能拿她怎么着,好歹她是第一个为我“献吻”的女人。

听了张磊的话,张晶一定羞红了脸,还拿了树枝去打他。

嫣红看出了我的失望,笑了一下说:“想不想跟我去跳舞?”

“没喝过吧?”老胡头上的“圆月”放射出银灰色的光芒,“你嫂子不在,咱喝点儿好的。”

“为什么?”

我立刻靠过身去,掏出火机,用优雅的姿势打着了火。嫣红并没犹豫,身体靠过来,并冲我点点头说:“谢谢!”

我没笑,横下心,大大咧咧坐到了张磊对面的椅子上。

阎红?严红?颜红?嫣红!姹紫嫣红——这个名字不错,和她最相配。嫣红站起来的刹那,她身上的香气也猛然炸开,汹涌的再次钻进了我的鼻孔。我实在忍无可忍了——酣畅淋漓的喷嚏响亮而持久,并让我的心脏也按捺不住的狂跳不已。顾不上鼻涕还有口水了——她怎么会跑到了这里?

“说了你也不懂!拜拜了,哥们儿!”

“你他妈的!想占你姑奶奶的便宜,没门儿!”从酒店里冲出来的女人手里攥了瓶啤酒。

一头比张晶还要肥两倍的中年妇女趿拉着拖鞋从胡同里走出来。女人昂着头,冲我晃了晃胸前的东西,示意我闪开。城里女人的脾气怪,屁股也他妈怪,颤颤的像在猪屁股上套了条蓝花儿裤子。我怕张晶现我的不良嗜好,忙把眼睛移到了阳光里。

“谁他妈扯了?”海涛气同样气急败坏的说,“你以为就他妈你不好受?”

“不为什么!”冰冷依旧。

她黑黑的眸里有一个很小的我的脑袋。成群的马蜂四面飞来,将毒针猛刺进我身体最柔软的部位。我忍着疼痛,慌忙逃开她的眼睛,逃开她靠着我的身体。我的身体飘起来,浮在满是蝇屎的车顶上。右边的卢小霞,恬静、美丽,纯洁得没有一丝尘土,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朝气和对未来的憧憬;左边的何光来,一个厚颜无耻的傻瓜,满脸的憔悴,眼睛不小,却黯淡无光。他就是那个对小霞痴痴爱恋着的何光来吗?就是那个说过要给小霞完美无缺的爱的何光来吗?我摇摇头;我使劲的摇头;我拼命的摇头。我羞愧得无处藏身,啪嗒一声,跌在了小霞的脚面上。

汽车左右摇摆,躲避着坑坑洼洼的路面。几次和小霞的身体碰触后,奄奄一息的欲望竟又死灰复燃。我的爱是纯洁的,为什么心里还汩汩涌动出邪恶?我于是抓牢了前面的座位,不让恶心的身体去靠近小霞,不让脏爪子有机会去抓了小霞的手。

从小镇到县城,我们肯定说了很多话,可现在怎么想也还是那几句。原因是我当时一直在考虑怎么才能让这该死的车不停止的一路走下去。我甚至盼着能有英勇的歹徒窜上来劫持这辆汽车。不要只带刀子,最好还有几把猎枪。我不怕!当然,你也不会怕的。如果身边坐着的是你深爱的女孩子的话,你可能会跟我一样镇定自若的。可惜一直到汽车拐进县汽车站,伟大的歹徒们也没能出现一个。

“我要下车了。”小霞看着我说。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我努力让语调深情些,更深情些,更更深情些。

“这个暑假我都在家,你回来应该能见到我啊!怎么了?”

“我怕你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了。”我很想让她明白我真实的感受。

“你怎么还是这么悲观?”小霞又笑了。

“不许笑!”我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有事儿吗?”

我不再说话,只盯着她的眼睛。

“光来,我听说了你母亲的事了……你……你不要太伤心了。”

“我……”刚刚离开的孤独再次席卷而来,蜂蜜样封住了我的喉咙。语言学家也会黔驴技穷,特别是遇上爱情的时候。

“从我上了大学,你就再也没写过一封信给我。”小霞动了一下胳膊,只是动了一下,没有要挣脱的意思。

“我写了很多,却没勇气寄给你。”

“为什么?”

“怕你……怕你为我难过。”伤心已极的混蛋突然松开了手,他不能原谅那双混蛋的手曾摸过什么。

小霞一步步走出了车站。她就要在站门口消失了……

我狠狠闭上了眼睛,不打算让眼泪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