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当地后负责人依次点名做教务安排,喊到“徐昭”时我苦涩的笑了笑,不过是个名字而已。

陈卓更衣后笨拙地系着领带,他走到门口转身,美静在厨房中忙碌的背影让他心里一寒,却终究忍不住说道:“你……你和满晴有什么事记得找我。”

“我说什么呀?”我有些不安。

他故意躲我,任我法力滔天也无法捕捉他的脚步。于是我在找遍医学院,拨通无数未接电话后平静下来,最终选择了“自我反省”。他总不会一直不理我,冷战就冷战吧,谁怕谁。

冯森茳应该在忙,过了好久她的手机都没动静。

她攥着衣襟,躲躲闪闪,知道瞒不过我才说:“有同学开网店,有客源,我拜托她帮我低价卖出去了,五六百的衣服,也没穿过几次,买的人大有人在。”

我打着哈欠:“回国怎么了?”

他把我带到了学校门口的炸酱面馆,点了两份炸酱面,店里赠了两道小菜,任舜凯看着菜单又点了两道招盘菜,刚巧都是我爱吃的。我们在等餐的间隙聊起正题。

“我男朋友,也是高中同学。我们俩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勉强考到一起,只差一分他就有可能被工大淘汰出局,我们俩估计就要异地恋了。”她羞涩地低下头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对不起。”他说。

我始终坚信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于是我把“失忆”这件事托付给了时间。

除了任舜凯还有焦思洋,他偶尔下班后路过医院就上来瞧我一眼,他从来不买东西,陪我说一会话就走。两手空空对于他而言是最自然不过的了,我们之间好像有着十足的默契,都认为“礼尚往来”抛开“礼貌”的外衣之外更倾向于“人情世故”。所以,我乐得见他轻巧地来,轻巧地走。

“跑!”

我猛地推开他:“滚,谁醉了,我清醒着呢。”听艾田说,我喝醉的时候嘟着嘴巴像个受气包子,估摸着那时候我就是嘟着嘴巴和徐昭撒娇的。

美静戴着一副太阳镜,倒有几分明星的架势了。艾田笑嘻嘻的冲她们晃了晃手里的战利品,一脸得意的说:“怎么样,我说我能把满晴绑来吧。”

文绮是个很爽朗的姑娘,笑得没心没肺的,嘴巴甜得很,一口一个“满晴姐”,“田田姐”的喊。她从车筐里把快件取出来蹬蹬蹬跑进了我们身后的那个小区,跑出去好远又回头冲焦思洋喊了一句:“你让满晴姐她们等等,我马上就回来。”

为了爱情她早已蜕变成了自己最不想成为的样子了,留学的她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突然笑了起来,十分孩子气的把影票收了起来,放进口袋里不放心又拿出来端详了两遍,糊里糊涂地称赞了一番美静,然后认真读了一遍右下角的上映时间,抬起头说:“你别忘了。”

我转过头妄想狠狠揪住宁妆的耳朵:“小丫头,你出卖我!”

我觉得他对我们学校的熟悉程度比我都高。

我总在斥责徐昭不懂珍惜,其实我和他半斤八两。

男孩子回头瞧了一眼,发现我正在看他,忙皱眉要女孩儿噤声。

能怎么办,还不是一步步的妥协了。多少次顾襄答应她不再画了,不再卖那些露骨的裸体素描了,可最终还是忍受不住生活所迫,她只能说“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谁让在她面前他总能灵感迸发呢,谁叫她是他的创作之源呢。

我立马恢复元气,从衣橱里挑了一套满意的衣服,匆匆换上才想起来回短信。

我甚至完全不曾注意任舜凯失落的眼睛。

我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他,看他转身走向了校医室。

我点点头,近乎责问地说:“她是鸟,你偏要做一个金笼子关着她,她不要花,你偏要送那些早晚会颓败的东西给她。她想要简单,你非要把复杂的给她,她想要结婚成家做新娘,你却无论如何也给不了她。陈卓,早知如此你何必大动干戈得到她?”我第一次正视他,清清楚楚地喊他的名字。

“我想从家里搬出去住。”

“滚!”女人尖着嗓子的骂喊声从卧室里横冲直撞,一股脑儿全冒了出来。“陈卓你怎么不死在外头,你死在我外头我立马穿金戴银去你坟头笑个三天三夜!我刘美静又不是你养的鸟,就这么关着我有意思吗,有意思吗!”她一身天青色睡袍从里间走出来,一头及腰的黑发被她松松垮垮绑着,搭在胸前。

我们在黑暗里轻轻说着这些埋藏在心里的话,好像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我们亲近得好像久别重逢的恋人,没有一点生疏可言。

“慕邵然这学期期末就去澳大利亚,他们家已经联系好了那边的学校,他转学过去直接考那里的大学,相关手续已经办的差不多了,他从两年前就开始学英语了,我们家也在给我办手续,我跟他一起过去。”她抬起头,“满晴,我就要走了,你可别想我。”

她扭捏地掐着吸管头儿:“还记得小学那会我总是和你作对,那时候我还真是嚣张跋扈,其实我是羡慕你,羡慕你有好朋友,羡慕你会跳舞也会画画,羡慕你的作文被老师当众表扬,你一定不知道,在你转学之前我始终是班级最优秀的,那时候我嫉妒你,于是我就用班长的权利在每天上课说话的名单里恶意加上你。”她有些难为情的看了看我。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顾襄说完蹬蹬蹬跑上旋转楼梯,宁妆透过玻璃看见他正在和一个肥胖的男子交涉,面部严峻,他们不断为自己争取利益,最终似乎谈妥了什么,胖男子递给顾襄一个信封,厚厚一沓,她猜,里面应该是红色的人民币。

她不敢回答他,回答了等于默认自己在注视着他。

我和任舜凯坐在台球厅外面的台阶上,他手里攥着一颗黑8。

我知道。

画画的日子,站在桥头看河流奔涌的时光,替金鱼放生时你的笨拙,杯子清脆的响声,骑车载你穿过荒无人烟的狭小巷口……和你有关的一切仿佛昨日。

但是,不行。他在复读,不能用手机。

气温开始回暖,最后一节晚自习,我从书包里翻出日记本,认认真真的写下了徐昭的名字。“我们一定会在一起”被我描画了无数次,它就像一句口号,不断激励我去实现它。我亲手书写着对他的想念,直到放学铃声响起。

我们第一次真正的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艾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