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一会:“还是朋友吗?”

“满晴,你还怨我吗?”他用了“怨”这个字眼,“过去我有一些事做得的确不对,我承认。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

他把便利贴撕下来和钢笔一起揣进了口袋:“一点点,我爸是大夫,多少耳濡目染。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甘愿被调剂到医学院?这以后多少能凭我爸的关系有条后路。”

“这可说笑了,陈卓是陈卓,我是我,要钱要到了我头上真是笑话,你们都什么破规矩!”美静淡定自如让我无端升起一层敬佩之心,这丫头可真跟小时候不一样了,小时候摔一跤都得哭个昏天暗地的。

一股温热从我的脊梁上传来,轻轻柔柔生怕惊扰了我。我疲倦地回头,宝石蓝的衬衫袖子被主人整洁地挽到了小臂处,追溯上去,那张脸在我朦胧的眼神中愈加清晰。我重新站起身,嘿嘿笑起来,指着面前的男人说:“徐昭?真他妈晦气,我都喝成这样了还能想起你。”

她冷哼一声使出浑身的劲把我从门柱上扒了下来:“你有点出息行不行!罗满晴,你老实告诉我,你活了这么大岁数你放纵过几次?你压不压抑?无不无知?累不累?别人去网吧玩游戏的时候你连如何输入网吧密码都不知道,别人恋爱接吻的时候你偷偷摸摸暗恋徐昭,别人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时候你忍着憋着连落一滴眼泪都是奢侈,别人失恋的时候嚎啕大哭,你却死心眼认为哭让你没面子!罗满晴,不是我嘲笑你,你装着多累啊。你以为我真让你陪我啊,我找谁不一样,我是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发泄,你这么憋下去早晚都得疯,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啊,你不想去h大,你还惦记杭州呢,你对徐昭还念念不忘呢!”

焦思洋这才醒悟,揽过女孩子的肩膀说:“这是我的女朋友,文绮。”又转头对她说,“这两位就是我经常和你说的,满晴和艾田。”他看着文绮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分手了?”我试探性问,问出口又有点后悔,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直口快了,这么问不是直接戳别人的痛处吗,所幸艾田并不是别人。

我本来想否认的,看他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突然改了主意:“嗯,我陪你去。”或许就是从那时起我对任舜凯生起了一股怜爱。

我和任舜凯相视一笑,好像都预测到了什么,心照不宣的选择了沉默。

我有些不快,感觉他和我变陌生了,我躲开他的手:“你大早上来我们学校做什么?”

何必抨击违背你内心合理规划的少年?就因为他和你不一样?

我不再说话,我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像个傻瓜,很多余!

那些鲜红的叹号让人心里颓然一冷,流言蜚语足够要人命,文字也是能杀人的。

如果不是为了见徐昭一面我也可以留在学校。

我上前扯他的袖子,他无声地躲开我走向了任舜凯。

我回头又确认了一次计分器,说:“平手。”

一路风尘仆仆,雨灌进脖子里,他半眯着眼睛忍着风吹雨打,到了小区门口门卫却严令不许他进去,他只好再给美静打过去,上楼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想起来了初一那年读过的一首小诗:“爱与爱的共鸣,才是生命之究竟。”他发现美静家的门是敞着的,那个小小的趴在地板上的身影在等他,他推开门猛然蹲把她打横抱在怀里,电动车没法子送她去医院,他把雨衣替她穿在身上自己则淋雨在马路上拦出租车。

她眼睛红红的叫我放心。

他停下来,脊背渗着一层薄汗。

“进去吧,美静在家呢。”他说“美静”两个字的时候双唇轻合,轻飘飘的,像吐出一缕清风。

“你知道,我曾经多么想嫁给你。”我回复他。

我知道再过不久太阳走过的路线将被明月取代。正如没有什么是永远的存在,总有一件东西能够填补曾经的空虚和寂寞,那些致命的伤害将一点点消散,像清晨的薄雾,在阳光抵达之前一点点融进空气中,无影无踪。没有人会残忍地剥夺你爱的本能,爱将随着潮汐一起落在沙滩上,那些金灿灿的贝壳就是最真实的证据。

我没有丝毫的诧异,好像长久以来一直在等待这一天。

宁妆慢慢走过去,用双手轻轻摩擦着那些散布在画纸上的铅。

她终于尝到了那颗叫做青春的糖果。

我妈偷偷抹眼泪,一遍遍骂自己没本事,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默默走上前,替她擦眼泪,用少有的温柔劝慰她:“妈,别伤心。等我长大了,买一个大房子送给你。”

他问过我,不会不记得。

分开了,他们已经分开了。

当班级学风渐渐被我带动起来的时候,第一次月考的成绩也公布了,我是班级第四。

我始终记得那一天。

他低头看我:“算是吧。”

艾田却咯咯笑起来:“没有。”

我从来没看见过他们吵架。

杨云霓看见我得体的点了点头,像对陌生人,又好像是对老朋友。她轻轻喊我的名字,然后说:“好久不见。”

我心疼的喊她的名字:“美静。”

年轻时,心里眼里脑海里都是一个爱字,长大后,我们总是被客观因素牵着鼻子走,有悖初衷却无法回头。我一直以为只要两个人相爱一切外界阻力都是浮云,可事实证明,当阻力释放的压力超过爱情浓度,那么预先设计的方案便前功尽弃。爱抵惊涛骇浪,那是说给不曾遇到爱情的人听的,于我而言,爱是成长。

但愿众神保佑你,我的美静。

偌大的浴室里到处充斥着玫瑰香,

贼头向身边的哥几个使了一记颜色,四五个大汉将她围在中央,美静这才反应过来,陈卓这次是来真的了。她猛地站起来,眼前一片漆黑,她试着站稳身子,撑足场面:“你们回去吧,我自己会去。”她说着瞄准空隙妄想挣出去,谁知道贼头从后面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她凄厉地“啊”了一声,回身举起包照他的脑袋砸了下去:“谁让你碰我头发的!”

“别胡思乱想,等我寒假回去。”

我思索着慕邵然的话,嘴里的冰淇淋一点点融化。看着艾田和慕邵然两个人十指紧扣我打心眼儿里觉得他们般配极了,我扯着艾田,终于有点破涕为笑的意思:“喂,你们俩以后结婚了我可要做伴娘的。”

任舜凯“咦”了一声:“你有喜欢的人了啊。”

整个中国都在期待2008,当它真的抵达,我们才知道迎接它的代价竟然充斥着鲜血和泪水。我永远都记得奥运会开幕那天,我和表哥坐在八月的田野里,榴火把我们的脊背烧得滚烫,外公的鱼塘寂静无声,我靠在哥哥的肩膀上,突然变得不知所措。

他满意地揉了揉我的头发:“那就好。过几天放大榜,看过成绩来画室等我,我带你去个地方。”

“好吧。”我想起了慕邵然,八卦起来:“你俩怎么样了?”

他笑着说:“你看的还挺开,哪有劝自个儿父母离婚的啊。”说完他又一本正经的告诉我:“别想了,你没听说过那句话吗?大人有大人的世界,父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他们又不是小孩子,不用咱们心。”

徐昭骑着一辆宝蓝色的越野车,连人带车等在桥上,看到我的时候恨不得把我吃了,他指着手表:“姑奶奶,你算算你迟到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