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抛弃了故乡,s市抛弃我。

她十分不屑的扫了我一眼,凑过来替我摆弄机器。

徐昭转过身,被雨水打湿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他走向杨云霓,俯接过矿泉水:“谢谢。”说完匆匆离开。

他笑了笑,老成的对我说:“咱们学校并不重视文科,文科班的学生你也知道,向来都是学习不好才转班念文,鱼龙混杂,学习氛围肯定不如现在。你的成绩,把数学和物理好好学一学,考上本科是没有问题的,况且文科不好找工作,就业难,你想好了?”

这么多年,我始终坚信,强扭的瓜不甜。社会上对于爱一行和干一行的问题争执不休,而我早已经对此有了答案,我是那种爱一行才去干一行的人,让我去接受一个本身不喜欢的职业我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原来,她是知道的。

酒店天花板上昏黄的灯光从眼前一晃而过,艾田眯起眼晴,慕邵然俊朗的轮廓笼罩在她身上,阴影覆盖,她用尽力气掐着慕邵然的肩膀,他也不言痛,俯吻在她的锁骨上。

拒绝,对男人而言,是一种智慧。

厨房和客厅隔着一扇玻璃门,她把油倒入锅里,滋滋的响声传来,她说:“徐昭今天不会来的。”

“不知道,他们也不关心,他们一年回家几次十个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她收拾起地上的东西:“行了行了,咱们别絮叨了,去我那看看,咱俩好好说说话。”

我始终不相信焦思洋给我的答复,也曾想过偷偷给美静打电话进行追问,可我知道她不会对我说实话,既然她不愿让我知道那我只好装聋作哑,什么时候她想告诉我,我一直都在。

“宁妆亲眼看见的,她昨天半夜打电话给我,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她说她亲眼看见一群人把刘美静绑走的,我带人查了一晚上,音讯全无。你能回来一趟吗?算了,你回来也解决不了什么实际问题,你别担心了,应该没事的,我会尽快找到她。”

开车的矮个子司机脚踩刹车,回过头来,禽兽地说:“地方到了,你们给我留一口。”他说完拉开车门,四五个男人将车里蓬头的女人抬下,外面是一处荒郊,一栋废弃的加油站伫立在茫茫雪地中。

银盏娇笑着抽出手:“陈二爷怎么这么糊涂,还有您得不到的人?我银盏当初可是出了名的硬骨头,如今您不还是手到擒来吗。软的不成就来硬的,我可不拦着,不过是一个小丫头她能斗的过你?”

他注视我好一阵,然后放下手里的成绩单说:“我听说,你下午在场上拼舞了?”他见我点头接着说:“罗满晴,你知道我教学十多年以来最反感什么样的学生吗?出风头!”他那双眼珠子瞪得比葡萄还大。

照片背景在ktv,徐昭的眼睫毛好长,他穿衬衫的时候习惯解开两粒纽扣,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那颗虎牙总是给我一种遗世独立的错觉。他怀里的女孩正侧头注视着他,我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眼睛里满是崇拜和欢喜,徐昭把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宛然是一对情侣。我的手有些哆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想笑,我镇定地翻到下一张,他们相拥接吻,畅怀大笑,深情对唱,一幅幅画面直到终止,我平静地看完了它们,然后把手机还给了艾田,苦涩地说:“你知道吗,徐昭从来没跟我合过影。”

我怀着满心的期待,想象着我和他能在假期结束见面,到头来却是这种结果。我发现我猜不透他,甚至根本不了解他,他在想什么,他的喜好,他的生活,他的烦恼,我什么都不知道。在我们相处的整个过程中,他一直处于被动的位置,连对我的告白都是一个反问句。他不喜欢留下关于心情的证据,他对人时刻戒备,他,我喜欢的他不过是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艾田冷哼一声,指着慕邵然,不屑地说:“邵然更忙。”她瞧我脸色不好,忙打圆场:“本来想趁美静的庆功宴大家好好聚聚,他不来就算了,咱们玩咱们的。”她说着又扎进了点歌器旁边,冲我喊:“你唱什么?我陪你。”

艾田与慕邵然对视一眼,慕邵然抢先反应过来:“五中?她的成绩去五中?”

可当时的我说的是:“如果有些生命的盛大相遇一定要等到来世才可以,那我相信。”然后,我问了一个直到现在想起来都很幼稚的问题:“你说,如果真的有来生,你和我还会遇见吗?”

寒假的时候我和徐昭每天约在体育馆打羽毛球,下午一起去图书馆温习功课。我们租了一间两人用的自习室,里面堆了满满一地的复习资料,中午饭靠订餐电话,累了困了就趴在桌子上眯一会儿。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奋斗,难得的充实和快乐。

这样的生活成了家常便饭,我早已经习惯,在家庭战争爆发的时候我可以轻松自如的躲进房间,用耳机堵塞外来的一切喧嚣,完成作业成了我转移注意力最好的办法,以至于练就出了一身一心二用的本事。我可以边听音乐边背单词,也可以边听广播边做数学题,很多人并不理解这种事怎么可以同步完成,其实只要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学习上就好了,音乐将被大脑自动屏蔽。相比吵架的无节奏怒骂,我更喜欢流行歌手的演唱。

刘美静刚想回绝他“不是的!你才不是败类!”,楼梯口突然涌出一大帮人,她和焦思洋对视一眼,焦思洋牵起她的手大喊一声“跑!”他们穿进台球厅,焦思洋还顺手牵羊地拿了一根球杆,对惊慌失措的银盏说:“他们来了,帮我,盏姐,你一定要帮我!”

他忍不住笑了:“就你?”然后他伸手指了指靠在一旁的女人,“跟盏姐比呢?”

直到焦思洋过来找我,在班级门口,他为难地对我说:“满晴,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可是你能不能稍微委婉点,他是我朋友,你这样他心里多多少少不好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察觉出了他的变化,不知不觉间他竟然比我高了那么多,那张斯文的面孔变得有一点点刺眼,他的眉眼凛冽到让我感到害怕。我挑眉问:“你和他是朋友?你知不知道他不学无术?”

那是所有七情六欲的开端,无声无息。

班主任不得不把艾田的父亲叫来,结果艾先生大老远从米兰回来,听说就这么点事,不仅没把艾田怎么样,还在看到校服设计图纸后还白了一眼校长:“就这衣服?我们家田田反对怎么了?你们自己解决吧,把她开除也不要紧,我还能再送进来,你看着办吧。”

“那个罗满晴啊,爸爸坐过牢的,在监狱了蹲了一年放出来,之后东躲西藏的跑到咱们市的西元饭店做厨师;她啊,人品低劣的,从转学以来就没人和她玩;我听说之前在B市因为一个角色把竞争者推下舞台呢,众目睽睽,她的胆子可不是一般大;哦,对了,你们知道十三中的才子焦思洋吗?运动会那天还巴巴找人家,结果焦思洋理都没理她,你们说好不好笑?这世上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本是无心插柳,结果校舞团的刘老师发现了我,从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停下来后,她笑着问我:“学过的吧?”

那是长久在厨房里沾染的油香,闻起来腻人。

平姨一听我妈无意送我学舞,索性不提与她叙起旧来:“嗤,什么好命,还不那样。嗯,我家徐昭和满晴差不多大,这趟吵着跟我一起来,我没答应,我让他爸带他去滑雪去了,等以后有机会我再带他来。”

我在景阳的两年半里可以说是一个小霸王,考虑到我的家庭原因,老师不敢得罪我,给我一个数学科代表的职位,而我的数学却总是不及格。班主任姓李,和王老师不同,她从不骂人,她喜欢用棍子打学生手心,上课说话啦,不听讲啦,不完成作业啦,这些的惩罚规则都是打手心。

一路上我没说一句话,回家后我妈替我换了衣服,灌了热水袋给我,把我叫到床边,语重心长地说:“当着人家家长的面我只能那么说,你别怪妈。你诚实地告诉我,去雪地里玩是不是你的主意?”

外婆门前的胡同又窄又小,傍晚吃完饭我们就从家里出来玩捉迷藏,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和一个叫陈卓的人分在一组,起初我不大愿意和他在一起,他面部表情呆呆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平时不爱说话,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有一次我和他躲在草丛里的时候特别想上厕所,虽然每天我都出去疯却很喜欢穿裙子,我蹲在草丛里紧攥着裙角,对陈卓羞涩地说:“那个……我想。”他听了震惊了好半天,才支吾说:“不……不行!你出去咱俩就被发现了!”

亲爱的勃朗姆斯,你的勤奋、卓越和才华和那个流传百年的爱情故事一样动人,谁轻视了你炽烈的爱谁便在漠视你的勤奋、卓越和才华。

宁妆的心被顾襄和梵高塞得满满的,从指尖流动的《匈牙利舞曲》好像在诉说着那片种满向日葵的天地是多么恢弘,勃朗姆斯和梵高,他们那么像,都是用灵魂在爱的人。

她想起了这段时间以来美静对她的疏离,刘美静在故意疏忽着她的存在,她心里一清二楚。她想起那恐怖的黑夜,想起顾襄的吻,在黑漆漆的巷子里,那场惊心动魄的割据战竟然在热烈的吻中结束。

那一晚,在家门口黯淡无光的走廊中,顾襄把她堵在墙角,她脑中一闪而过的是不断嘶喊救命的美静,她用尽力气推开顾襄,用最后一丝理智质问:“你明明听到了,你听见了为什么不救她?美静危险,我要去找她!”

意乱情迷好像也不只在酒后。

顾襄用热烈的拥抱和吻阻拦她,那双厚实的摆弄着颜料的手不断触碰着宁妆的敏感,她突然听见了父母的唠叨,他们念叨着关于女儿的未来,她所有的路都是父母选的,父母安排的,她好像没有灵魂和意识的木偶,在顾襄霸道的攻击下她突然想放纵一次,就一次。

然后,她主动吻着顾襄的嘴唇。

直到楼下传来踢踢踢的脚步声,她才做贼似的躲进顾襄的怀抱,把脸紧紧埋在他怀里,邻居狐疑地走过去,她才衣衫不整的探出头来。

她像小说中描写的偷情的女人。

甚至有一瞬间她联想到了风的妓女,然后马上否定了这个贬低自己的名词,她是纯洁的百合,怎么可能是妓女!

顾襄眯起眼睛,他勾起宁妆的下巴细细打量,然后说:“你去救谁?刘美静吗?她初中就辍学了,开始和那些下三滥的人接触,她平时和什么人打交道你还不清楚吗?不过是一个,你竟然这么上心。她不会有事,相信我。”

宁妆被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蛊惑,她怔怔地点头。

“你和她不一样,离那样的女孩儿远一点。”顾襄说。

不一样,当然不一样。

美静是带刺的野玫瑰,让人着迷上瘾。

她是高贵的百合,纯白无暇。

她们当然不一样!

不得不承认,虽然她把美静当朋友,可心里还是在隐隐计较着高低,她是干净的,是破晓时的第一道光,是没被这个世界污染的纯白,是污浊空气里的清新。可是,哪怕她心里这样想却还是想摇头,想大声嘶喊“不是的!美静是我的朋友,根本不像外面说得那么不堪”。可她怕,怕刚刚尝到恋爱的甜蜜便被自己的执拗扼杀,于是她顺从地低下头,手表指针慢腾腾的挪到了十一点,很晚了。

“我该走了。”她说。

“明天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什么地方?”

顾襄神秘地笑了笑:“一个更有力地表现自己的地方。”

他的狡黠总是带着一股坚定,不容置疑。

她好像看到了勾勒着向日葵的梵高,他似乎也曾温和的微笑过,在太阳下说:“我并不谋求准确,我要更有力地表现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