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霓不服气,蹬蹬蹬追上去:“徐昭!我是你的女朋友!”

我坚定地点头:“是,我喜欢。”

我的眼睛里闪着光,瞳孔被梦想的华彩包围、笼罩。

我想起了假期在美静家里,散局后,杨云霓笑着对我说:“你对徐昭知道多少?你根本不了解他!他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这个人除了我没人能驾驭得住。”她的态度始终是镇定的,没有激烈的争吵不休,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没有人这样温柔的触碰过她的身体,温热的指腹摩擦着她的肌肤,绵里藏着流动的闪电,她能看到另一个自己,小小甸缩在花苞中的自己,花瓣绽放,眼前滑过的流星撞击着她的身体。她是一颗小星球,慕邵然带着强烈的光和火从她身体边缘飞驰而过,留下灼热,滚烫的火焰,燃烧着她心中的荒原。

在我眼里任舜凯一直都是不怎么正经的少年,说脏话,耍流氓,甚至有点自恋的认为全世界的女生都喜欢他。后来我才渐渐发现,那不是自恋,和他相处的女孩子似乎对他都别有好感,只是他每次察觉出那种微妙的情感之后都会果断的拒绝。

她猛然转过身,看到是我才松了口气,指着餐桌上的一捆油菜说:“帮我洗干净,然后你坐在那里就好了,我亲自下厨。你陪着我,咱们说话。”

“阿姨叔叔知道吗?”

故事的结尾并没有告诉我她是否活了下来,可潜意识里我却这样认为了,哪怕她遭遇再大的不幸,也是过去式,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我猛吸了一口气,问:“你听谁说的?你怎么知道?”

她要死了,她觉得自己要堕入地狱。

陈卓一把握住她的手:“既然知道这些年她怎么还是那副德行?”她说着向刘美静的方向怒了努嘴,“我导演也给她找了,戏也让她拍了,这丫头可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啊,银盏,这就是你给我调教的人?”

我仰起头说:“嗯,我知道,我的成绩是有一点……差。”我非常不情愿的承认了这一点。

我和慕邵然齐刷刷回头,艾田从楼梯口走上来,边走边从包里把手机掏出来,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果断按下几个键子,把手机递给我:“看吧,你想知道的真相。”

我愣在原地,许久,才尴尬地回答:“哦,好啊。”

从毕业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偶尔短信电话,可联系的时间总是微乎其微,我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什么。我摇了摇头:“他很忙的。”

说起宁妆我满肚子疑惑,放下勺子神秘兮兮地说:“你们知道吗,宁妆竟然要去五中!”

如果不是因为地震,这一定是一个很荒唐的命题。

美静离开学校之后我和宁妆每天折一颗星星,我们俩儿打算毕业那天送给美静,就算是对她舞蹈生涯最好的祝福,希望她可以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璀璨夜空。

接连三个月,他们开始了漫长的拉锯战,只要回家我就能听见他们彼此用语言恶意中伤,那些尖酸刻薄的挖苦像一把把匕首,刀刀要命。即便如此他们仍旧屹立不倒,用坚毅的精神世界继续战斗。

她说不上来,就那样坐在一边看他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最后地上铺满了烟蒂,焦思洋站起来狠狠地踩灭了所有零星火焰,用宽厚的大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小妹妹,我的事以后你别管了。”他洒脱无谓地耸了耸肩,点着她的鼻子:“好好学习,听见没有?别跟我似的,成了社会上的败类。”

我白了他一眼,不服气地说:“我穿上高跟鞋比你都高,比赵钱孙李,周吴郑王都高。”

可有些人就是执着,每天送一张小卡片,于是小卡片无辜地被我丢进了垃圾箱。

初一结束的夏天,岳老师带我们去了海滨城市——大连。

艾田的帅气是由内到外的,她性格直率,因为父亲职业的关系穿衣搭配自成一套,也是学校改良校服的领头人,据说去年她刚入学的时候就大闹了一次校长室,为的是新版校服款式和价钱的不合理。闹过以后还发动全年组在抗议书上签名,其他年级听说后积极响应,由各班班长将抗议书集体送到了校长室。

无意间,我偶然听见了师生口中的另一个自己。

春天的时候学校校长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一套健美,美其名曰全民健身,让体育老师教给学生,每天下午第二节课场集合一起跳。我记得那天我穿着一条黑色的牛仔裤,上身是一件红白条的t恤,反正我一个人站在最后一排谁也瞧不见,索性随心所欲地跳,还外加几个比较连贯的动作,编排成了一套现代舞。

原因及其简单,因为北辰校长在我爸进办公室时说了一句“喂喂喂,站远点,你身上什么味儿?”

“平然,我先谢谢你的好意,最起码我这种小人物还能落得进你的眼,也不枉过去舞团里姐妹一场。这事你不必问了,我不同意。跳舞吃的是年轻饭,就算满晴想跳一辈子我也不许。”我妈抱我的手更紧了,她笑了笑,转移了话题:“既然来了,晚上就在家里吃。平然,还是你的命好,嫁了徐宁远衣食无忧,孩子也有满晴这么大了吧?”

于是,我离开了那座教学水平实在不怎么样的东安小学,离开了总骂我上课说话扰乱课堂纪律的王老师,离开了文静淑女的刘美静。虽然有些不舍但我对新学校很期待,新的地方总是一个新的开始。

我妈和刘美静的妈妈冲到场抓我们的时候,我们已经得意忘形了,小脸红扑扑的没一点危机意识。刘美静被当场扇了两个耳光,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我妈点着我的额头一句句厉声问:“这给你野的,玩疯了吧。大冬天你不嫌冷啊你,你看看别人家的姑娘谁像你似的,你自己不学好还拐带别人,我交学费供你读书让你玩来的啊!”我被骂的半句话都不敢说,刘美静的妈妈在一旁横眉冷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拽着自己的宝贝闺女上了私家车,边走边说:“现在小孩子的家教啊,真是有什么样的父母有什么样的小孩。美静我告诉你,交朋友要小心。”我虽然听不太懂她说什么,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我表哥闻世铎是孩子王,整条胡同的小朋友都愿意听他的话。作为孩子王的妹妹我特别有自豪感,总是扬着小脖子以我哥的名义指使别人跑腿。

他痞里痞气的笑了笑,抓着耳朵:“大老远看见像你,没想到还真是你。”

“学校破天荒的放了一天假,五点多返校,回去上晚自习。”我抬起眼皮看他,“你最近怎么样啊?”

他摊摊手:“凑活过呗。过阵子放假去一趟北京,你用不用带点什么,哥哥心情好,免费邮递员。”

“北京?你去北京干吗?”

“朋友从国外回来,哥几个去接他。”他让出一条路来,示意陪我下楼,“我说,你和徐昭怎么样啊?”

我转头看他,还是那副样子,没个正经。我跺脚,嗔怪他:“你们男的是不是都一个德行啊。”我脸上一副不痛快。

他轻咳两声:“别把我和徐昭扯到一处啊,我和他可不一样。”他嫌弃得很,边说边拉住我的胳膊,带我过马路,到了公交站牌,他和我并排站着,许久才说:“我听说他和杨云霓凑到了一起。你啊,别想了,徐昭对兄弟好得没话说,但他那个人对女人从来都是三分热度。你心里清楚,长点记性就得了。至于心里惦记的回忆啊,美好的,没事想想不是不行,但也仅仅停在想想,多大点事啊,别总想不开。过去的早晚会过去。”他坐在马路牙子上,双腿分开,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抽出一根点燃,吸了两口又掐灭了,用脚碾了两下,仰起脖子看我不说话,十分不悦地说:“我说的话你都听见没有啊?”

我靠在公交站牌上,身后的汗紧紧贴着衣衫,我盯着他被艳阳直射的脸,困惑地问:“你怎么对他那么了解?”

他邪笑起来,把食指放在唇边,缓缓说:“天机不可泄露。什么时候你察觉出来我自会告诉你。”

那天,他目送我上公交车,玻璃窗外他复杂的眼神不断追逐着我的身影,他跳起来拍打窗玻璃,冲我挥手,吹着口哨,然后贼头贼脑的钻进了身边的绿化带。我被他折腾的脑袋嗡嗡响,怪异地看着他躁动的举止,总是觉得他像个小男孩儿,还患有多动症。他长得小,看不出年龄,除了个子高以外哪里都透着稚嫩,可他每每讲起话来却老成又稳重。

我回头看他消失的方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群少年,他们围拢着任舜凯,有人嬉笑着冲我挥手,任舜凯赏给他一脚,随即向我的方向望来,扯着脖子喊:“期末好好考,暑假见!”

暑假,那是一场盛大的分水岭。

期末结束后,我每天开始和蝉鸣作伴。一觉睡到日晒三竿,行尸走肉般起来翻开冰箱找冰镇水,爸妈忙着生意不在家,我多半一坐在电脑前,任舜凯几乎全天在线,有时候我会发窗口抖动,然后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他是一个完美的男闺蜜,我把对爱情的抱怨和对徐昭的想念通通告诉了他,我能想到他的表情,如果在我面前,他一定是笑而不语的。他有时候会很无奈的发两个字过来:怨妇。

接着我就十分厚脸皮的说:“我乐意!你听着你行了,没让你说话。”

我总是会在凌晨四点多莫名其妙的苏醒,脑海里残余的都是昨晚的梦,关于徐昭,关于黑暗,关于心里对爱的疑问。

第一时间找任舜凯发泄成为了我的习惯,我会点开对话框跟他一点点讲梦里的一切,直到说不下去,直到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述那种痛苦为止。

大多时候他会开始转移话题。

他总说我太宅,早晚有一天憋出病来。

我倒不是宅,只是没人陪我出去,艾田忙着和慕邵然约会,宁妆和顾襄暑假进修美术,美静在外地跟着剧组拍摄,焦思洋辞去了台球厅里的工作开始正经上班了,我这个乖乖学生,怕毒辣的太阳,怕被晒黑,所以一宅到底。

任舜凯去北京的时候,徐昭恰好也在北京。

我只是潜意识里在心里产生了一场追溯,这根锁链就像一条河,我不断沿着流向找寻它的源头,或许它来自大海,于是它成为了谜。

午夜,我困倦的把身边的小说搁在一边,打出了宝石蓝的五号字体:“真巧,你们竟然都在北京。”话外音其实是想问他是否和徐昭在一起。

那边输入内容,很快解答了我的疑问。

没有一点闪躲和敷衍,没有欺骗和解释,仿佛水到渠成般自然,简单到只是我问了,于是他给出了答案。真诚到让我瞠目结舌。

任舜凯用黑色宋体告诉我:“是啊,我们兄弟几个一起来接冯森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