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洒脱地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脚下的路自己走,环境氛围都是客观原因,关键还是要靠自己。说真的,我不怕鱼龙混杂,我怕自己选了不爱的一条路,走到最后筋疲力尽,我怕我会后悔,我从来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我一直认为他是老实沉稳的,我们在某种程度上存在着相似点,一样热爱画画,一样热衷于设计,一样盼望着未来的生活,一样期待考上美院,这些默契的吻合让我甚至自作聪明地判定他和我在感情上能够引起共鸣。

她的脸颊透着微红,是属于少女的羞涩和腼腆。

餐桌上有了任舜凯格外欢乐,他调动气氛的手段一等一的好,所有的人都跟他有说不完的话。艾田窝在慕邵然怀里笑得格外开心,我第一次察觉她的笑点竟然那么低。

居家过日子的时候美静格外贤惠,她穿着棉布裙子,和黑丝袜搭在一起说不上来的性感可爱,碎花围裙扎在她身上,从背影看去真是亭亭玉立。她站在水槽边上愣神,完全没注意到我进来,我轻咳一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嗯。”她咬了一口苹果:“我现在四处接通告,有了工作,也能养活自己,我不想在家里住,已经单独搬出去了。”

那是父辈上学的年纪,镇子里人烟稀少。学校厕所后面的火车道更是人迹罕至,晚自习休息的课间,一个当地居民在附近发现了血迹,那样鲜明的红延伸到栅栏后面的铁轨上,那里躺着一个人,尚有一丝气息。凭借校服判断是学校里的女学生,发现时衣衫不整,身上被人捅了数刀,恐是害怕有人发现才把她丢在铁轨上暗地里希望火车驶过碾碎一切案发证据。她气若游丝,一点点挪动身体,那是生的意志,活的本能。

他恐怕整宿没睡,声音疲惫,他说:“你终于开机了,刘美静不见了。”

“啊!”凄惨的呼喊在车里响起。

银盏咯咯笑起来,娇艳的红唇轻轻在陈卓面颊上啄了一口:“我想你有什么用,你心里不知惦记着哪个小狐狸呢。”

不过对于眼前这个长得有点像头熊的班主任来说,我一点都不反感他说话的方式,够坦白够直接,我喜欢!

“不用问了。”

他说:“要开学了,等寒假我再找你吧。”

艾田看了一眼时间:“快了吧,银盏说美静在路上呢,马上就到。”她从来连名带姓的喊银盏,不像我们。她见我一个人,问:“徐昭不来?”

艾田吃了一口慕斯蛋糕:“那咱不提他了。宁妆呢?”

那天晚上我和徐昭并肩走在运河沿岸,两旁树荫娑娑,在没有路灯漆黑无尽的小径里,他问我:“你相信有来世吗?”

“嗯,反正就算上了高中以文化课成绩我也上不了大学。除了跳舞我什么都不会,还不如一条道走到黑。”她笑起来,拍着我的肩膀:“你好好学啊,我去艺校之后会有很多假期,我可以随时随地来看你。”

他们这次是打算离婚的。

焦思洋哈哈大笑起来,随手抽出一根烟在她眼前晃了晃:“刘美静,你告诉我,怎么回头?”

任舜凯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喂,别惦记了,你要没,要胸没胸,还指望洋哥看上你?”

没错,就是那种土到掉渣的情书。对方比我高一个年级,和焦思洋同班,学习成绩并不好,唯一支撑他上学的原因竟然是我!因为每天上学放学都能在路上遇到我,所以才没有退学。这算是什么烂原因!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情书撕得粉碎,我觉得这就是一个在我心情不好时丢过来的炸弹!完全是恶作剧!

我抱着她,用手抚摸着她毛绒绒的短发,灯光晃了我的眼,其实,我也没出息地哭了,我想起了徐昭。

我和宁妆顺利的考入了十三中,初一三班,倒霉的是,刘美静和我同班,她好像阴魂不散,不论我在哪里都会遇到她,这种在过去被我骄傲的称作“缘分”的东西突然让我很困扰。顾襄和徐昭在六班,是年组的重点班级,班主任名校毕业。慕邵然和艾田在初二教学楼,平时除了画画很少见面,即便如此我还是会在课间十分钟拉着宁妆去找艾田聊一些女生之间的八卦。

那天之后刘美静很长一段时间不理我,我好像又恢复了一个人的生活。不仅如此班级里开始流传一些关于我的不好的流言,开始我选择嗤之以鼻,后来发觉连老师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

她背地里捣鬼,我不和她计较,她一个人吃瘪不敢做声,如果不是因为后来的事我和她不至于闹得那么僵。

我选了后者。

“闻歌,不是我说你,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了,老徐现在把舞团丢给我打理,我是要大干一场的,省会那种地方什么人没有啊,女人熬出头除了有钱还得有人,满晴这么好的苗子可不能重蹈你的覆辙。”

假期间爸妈出奇的意见统一,请了景阳校长还有未来班主任吃了一顿饭,这事就定下来了。我爸虽然当时比较落魄,但在市里的威望还是有的,一提起他的名字总要顾忌许多,转学进景阳也就不那么难。他们把我塞进了当时最好的班级,一切水到渠成。

我摊开脏兮兮的小手:“脏了再洗呗,又不是洗不掉。”我跑进雪地里打滚,像一只得到自由的小熊,她看我玩得开心也跃跃欲试地加入进来,我俩在零下二十多度的室外疯了足足两个小时,忘了特长班已经下课了,也忘了放学,更忘了等在校门口的家长。

我出生的时候我妈没有母乳,她从前是舞团的顶梁柱,最擅长的就是如何打扮自己,我爸又不是一个经常回家的人,她只好把我送到外婆家喂养。外婆家在镇上,和舅舅一家一起住。那是一座四四方方的院子,姥姥住在后屋,舅舅结婚的时候就在院子里盖了新房,这样一来照顾老人也方便。舅舅家有一个比我大七岁的哥哥,小时候我总粘他带我玩,他嫌弃我拖后腿,想尽办法甩掉我,我也不哭,更不闹,总是偷偷跟踪他们,有时候还很狗腿地替他们放风,这样一来他们觉得我还是有些用处的,就勉为其难的把我算在了混世魔王的军团中了。

“阿昭?”我试探着询问。

“满晴。”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感情。他好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冷冰冰地开口:“我们分开吧。”

他在说什么?

他在要求分手吗?

呵,一定是幻听。

可他的声音那么真实,就在耳畔。

徐昭,阿昭,你忘了我们约定的了吗?

我愣在原地,机械地问:“你说的是真的?”

他轻轻“嗯”了一声:“真的。我们……太遥远了,根本没有未来。”

这就是从小陪在我身边的那个少年?这就是一起约定靠画画为生的那个少年?这就是带我走过大北京的那个少年?我们说好在一起的,怎么会没有未来!

“你是厌烦我了吗?”我幽幽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