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丽冲着萧剑怪罪:“萧大哥,你别惹婷婷姐生气。”

杨威不服气:“你丫的不馋,有骨气到了中午可别吃呵。”

部队大院的孩子在衣着上有着明显的特征,大都是捡拾父辈淘汰的旧式军服穿在身上。最初,一是为了省去购置新衣的花销,二是部队早已换装,旧式军服压在箱底成了积存的负担,让孩子们去穿也算是废物利用。这种旧式军服是1955年部队授衔时配的,肩上都缀有佩戴肩章的两个小孔和一条小巧的扣辫儿,十分精致考究。这种军服挺括合体,比新式的国防绿军装更凸显军人的威仪,也更令人怀念实行军衔制的时代。当年,部队配这种军装时等级非常严格,尉官一般只配人字纹咔叽布面料,而校官以上就变得讲究了,夏装是轻薄的炸蚕丝,冬装是厚实的制服呢,还配有风衣和呢子大氅;将军级别更为讲究,除此之外还配水獭皮的帽子和毛哔叽的礼服。于是,孩子穿出什么式样的军服就显现出其父亲当年的军衔级别,久而久之成为了风靡京城最时髦的服饰,也成为孩子们显示家庭背景的招牌。

“抓流氓,快抓流氓!”

萧剑掏出带锡纸的香山烟,丢给王彪和扬威一人一支,三个人神气活现地吞云吐雾。

萧剑的声音低沉浑厚,歌曲的旋律如倾如诉,幽深绵长——

在这大雪纷纷飞舞的早晨

战斗正在残酷地进行

我要勇敢地为他包扎伤口

从那炮火中把他救出来

…………

苏婷婷双手托腮,伴着萧剑深情的歌声渐渐进入境界的画面,眼前浮现出白雪皑皑的山野,炮火纷飞,硝烟弥漫,一位美丽的俄罗斯姑娘背负着受伤的战士在枪林弹雨中窜跃飞奔……

泪水沿着苏婷婷俏丽的面庞晶莹流淌。

田丽也听得如醉如痴。

可惜,萧剑感人的歌声被流窜归来的王彪和杨威扫兴打断。

“好你个萧剑,高唱黄色歌曲毒害纯洁女青年。”杨威故意惊诧地大叫。

王彪也嗡声嗡气地帮腔:“这可是阶级斗争新动向。”

苏婷婷慌忙抹去脸上的泪,十分扫兴:“你们两个早不回来晩不回来,偏偏这个时候回来破坏人家情绪。”

田丽也表示忿然:“真讨厌!”

扬威嘻皮笑脸:“我们这是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阻止居心叵测之徒用资产阶级的靡靡之音把你们拉下水。”

王彪也乘机一逞口舌:“你们一旦被拉下水,再捞上来也会弄个浑身湿。”

萧剑倏地站起身,假做恼羞成怒:“你们两丫的是不是找挨揍呀?”

杨威慌忙告饶:“千万别,你的拳脚太厉害。”

王彪憨憨一笑:“我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你先让我吃饱了,然后我撅起屁股让你揍个痛快。”

伙伴们都被逗笑了。

萧剑抬头仰望天空,已经是日头当午的时候,然后又是煞有介事地挥手布命令:“全体下山,目标——眼镜湖。”

伙伴们闻声而动,欢笑着冲下山坡。

香山的眼镜湖是两个圆圆的水泊,平行排列,中间搭建一座石桥,桥面是游人往来的通道,桥下是两湖水流相通的管渠。如果从空中俯瞰,其形状恰似一副巨大的眼镜,故而得名。眼镜湖是香山著名景区之一,也往往是游人的小憩之处。这里湖水波光粼粼,浮鱼游动;四周绿树环抱,垂柳依依;湖边岸坡上芳草如茵,青青一色;景象幽然,深邃静谧,能给人一种心神怡逸的享受。

伙伴们一路追逐嬉闹,跑到眼镜湖的时候已经都是气喘吁吁了,纷纷倒卧在湖岸的草坡上尽情歇息。

王彪放浪形骸,恣意伸展四肢,仰面朝天大口喘着粗气。

杨威稍做喘息便又开始不安分,指着王彪不怀好意地大声提问:“你们说,用王彪现在躺着的形状能打一个什么字?”

田丽不假思索:“不就是一个‘大’字么。”

杨威故作神秘:“回答错误。”

田丽不服气:“那你说是个什么字?”

杨威一脸坏笑:“是个‘太’字。”

“你说得不对。”田丽十分认真,“‘太’字还多一个点儿呢,他那个样子哪有点儿呀?”

杨威坏意更浓:“他的那个点儿藏在裤裆里呢。”

田丽恍然,顿时羞红了脸:“你坏,臭流氓!”

王彪倏地站起来,冲着杨威虎视眈眈:“你丫的犯坏拿我开涮,找揍呀!”

杨威慌忙赔笑:“开个玩笑,别当真。”

萧剑沉下脸:“杨威,你丫的开玩笑文明些,别他妈的乘机耍流氓。”

杨威连连服软:“我错了,各位老大多多包涵。”

苏婷婷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默默拿过自己的挎包,先取出一块塑料布铺在草地上,然后像是打开了食品的百宝箱,面包、香肠、鸡蛋、罐头、水果……一一摆放出来,琳琅满目,诱人食欲。

杨威出一声惊喜的欢呼,像馋猫逐腥一般猛扑过来,抓起一根香肠贪婪地咬了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