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敏筝果然不同一般小姐,问话遇事皆是冷静沉着,直奔重点,从不拖泥带水。薛逸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的少女,十六七岁的年纪与前世芳华正茂、恣意张扬的李纯敏多么地相似,姿容气场也倾国倾城,令人见之忘俗,然而相较于李纯敏的刁蛮任性,她或许沉稳一些吧,因此也比李纯敏更难对付。

这打扮与前世的崔景太相似,相似得她差一点以假乱真。崔景喜欢黑灰色,除了极重要的场合,往常都是穿着低调暗纹的衣服,也极少以金玉等奢华佩饰装扮。也许正是这样的打扮,令她有惊愕相逢的感觉,可仅片刻,那种感觉便黯然消退,因为她明白,眼前之人不可能是崔景。

李持玉拍拍她的肩膀,便招来张弦清最后叮嘱:“张掌柜,四有钱庄和两座茶楼的生意就全权拜托你了,近几年的计划我已拟好,若无大变故应当可良好执行,我在远地也偶尔接收书信,有大事可相互商议,旁的,就劳张掌柜多费心了。”

管家在主屋廊下低问:“三公子,林玉兰小姐来了。”

然而令李持玉意外的是,屋内除了崔钰,床边还坐着一位头花白的老者,他两手搭着拐杖,好似已有花甲之龄,可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并未昏聩。听闻脚步声他转头来看了看,没有很仔细地打量李持玉,可那一双定格在李持玉身上的眼仍让李持玉觉得此人不简单。

李持玉清楚地看到崔璟挥起手中长剑砍断地上的一截藤蔓,前方里便投射出来无数箭矢,直直戳中领先的禁卫军,不少人翻身落马而死,众位公子也被阻拦了去路。

众公子打得热闹,忽然有人把球踢飞出来。那蹴鞠飞过众人直落入李持玉脚下,又滚了两滚,滚入席案下方。众人回头,李持玉迟疑了一下,未免成众之焦点,还是低头把蹴鞠捡出来。

李持玉回到蹴鞠场中,赛事已经开始,此次宫宴五品以上京官皆出席,再加上女眷,远远望不到底,她的置离得远也无人知晓她的来去。

李持玉这一礼行得有几分隐忍和生疏,太子见状,反而受了惊吓一般快步上前扶起她,“你……你不必如此!”

再拖下去谁知道他又整出什么幺蛾子!皇后在心里补了句,脸上都难掩郁色。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有两个不争气的公主,论实力还不如已故冯贵妃所出的明月公主和九皇子,毕竟那两个庶子仗着陛下对贵妃生前的宠爱和愧疚十分得宠,明月公主又聪明伶俐,扶持九皇子上位是必然的。她十分担心,若不是她乃原配,太子乃嫡出,娘家父兄位居权臣位,恐怕照着陛下对冯贵妃生前的宠爱她与太子之位都难保。早前太子愚笨多为陛下不喜,她战战兢兢地为他谋划拉拢朝臣才稳固地位,如今冯贵妃死了,太子也变聪明了,可这局面怎么反而越难控制了呢?

可为何偏偏是林玉兰,几月前他才刚刚把婚事给退了啊,到底是李持玉一直存在还是最近才出现的呢?老天竟是这般捉弄他,如李持玉的性格,被嫌弃过一次的东西她再也不想要了,让他如何自处?

李持玉松开她的手走向前,背对着她望对面的西山挂画和前燕书法家留下的手记,淡然道:“前两月沧州知州缺编,沧州产盐富地又临近海域,私盐贩卖成灾成为陛下忧心之事,公主揣度圣意向陛下举荐了陛下思虑已久的陈大人,好似顺应了圣心又博得聪明的美名,然而陈大人最终却因抱恙在身不能前往远地,看似顺理成章,陛下也不会嗔怪公主的举荐,可是年轻力壮又是习武之身的陈大人怎么轻易就得了重病,而且一病就是几月甚至不能前往远地?”

“这般说来,你是对那女子不在乎的了,既然如此,为何不对她狠一些?”公主侧过身子依到另一旁的扶手上,支着头慵懒地看着崔璟,“你一向了解本公主的脾性,但凡本公主看上的东西容不得他人觊觎,更何况那林玉兰,是哪门子小姐,一个母亲下堂的外室女,也敢跟本公主抢男人?”

出门的时候正遇到乾字号钱庄和临江楼双掌柜张弦清,其实也不是遇到,而是珠儿轻唤了一声:“小姐,张掌柜还没有回去!”她才注意到的。张弦清正与管家在柱廊尽头的角门旁边盘点货资。为了过年,园子里置办了不少物品,也准备新年打赏下人的年货,如今物资都买回来了就差盘点送入库房,管家忙不过来,李持玉钦点了张弦清过来帮忙的。

见李盈绣低垂着头不愿看她,也不再说话,李持玉说完轻轻点了点头,便走出去了。临出门时又回头说了句:“对不起!”

江氏的乳娘刘福家的见势冲上来保护夫人道:“一个被休弃的外室女,如何敢在我们夫人面前造次!你以为你现在还是什么东西!我们夫人肯来见李氏,那是她心肠好,惹恼了我们老爷,他一声令下把你们这园子……”

相比,李盈绣就毫无气质了,明明可以理直气壮,却说得像讨求,天生苦相,“我原本不想这样的……可是我太难受。十七年了,你与老爷在府中怎么样我都不管了,我只是想好好看顾玉兰,让老爷尽一份父亲的责任而已,我并不与你们争夺什么,甚至老爷说了让你与我平起平坐也无异议,可你们为何要这样对我?把我休弃出门,玉兰落水病了也无人理会,说我不顾夫妻恩情,老爷就不绝情?”

也许李持玉是对的,杀张贵妃、杀张国侦,肃清君侧,为民除害;燕殇帝文弱、燕恵帝残暴,的确应该废黜,扶持更合适的皇子上位;但他还是不能理解她的所作所为。他觉得夫妻几年来他从没有认识过她,或者一开始他就错看了她,因此对她失望、痛恨、埋怨,最终跟着李纯敏一同背叛了她。

崔璟轻轻地笑了。不管她心里有没有他,他都想得到她!林大小姐,若追随诱惑一番,她会不会喜欢上他呢?

商谈之后她便放手任由他们管理,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自会给他们一定的实权,然而私底下也会偷偷研究账本,一月之后再相聚,她即便不插手也了如指掌,他们便知道她的厉害了,往后也因为敬惧她而谨慎为之。

搬家之前“福禄园”的牌匾残旧褪色,张姥姥问是否改个新的名儿,李盈绣让李持玉决定,李持玉望着园中,轻声叹息道:“那便更名燕情园吧!”

“你看吧,引火上身了吧!”崔大公子崔璟冷哼,又望向桌对面的老爷,“看来早有预谋,此女还真是……出乎我们的意料了!”

王翠红真的动手了,肥厚的手掌拍打得周处二表哥措手不及,二表哥也急了,跟她干起架来,两方人马都有动作,但在京城百姓的声讨下林家的人还是落下风,最后王翠红被架着。张姥姥气急道:“我们夫人宽容大度,看着老爷娶江氏都不吭一声,甚至连财产被吞没也委屈忍让,你怎么还能如此骂她,到底谁才是畜生!”

周处表哥本就脾气不好,被她惹得一阵阵抽气,抡起袖子又要战,两厢人马争执起来,眼看就要动刀见血了。

…………

“庄铺的契约也落入林琅林敏筝手中了?”李持玉问。

两名丫鬟一个坐在秋千上嗑瓜子,一个坐于石桌旁饮茶,闻声对视一眼,不屑地摇摇头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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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璟这才明白沈大人的盛赞,连连躬拜,推脱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