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我有时只是给他打扫一下卫生,跑个腿。”

李坤除了打理书记乡长的房间,另外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接待上级领导的用餐,按理这事是应该归党政办王主任负责的,但王主任在前院办公,书记乡长使唤李坤特别方便,每到这时,李坤就慌忙地倒茶,按书记乡长的吩咐到临街的日月楼传菜单、催菜、买烟酒。

“你懂啥,妇道人家见识短,让坤儿自己做决定吧。”父亲李贵似乎觉得木叔说的有道理。

李正当时心里一阵阵紧,李坤分明看到了自己老大的紧张和恐慌,不由地也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问:“老大,不会是姜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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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书记安排的?”

“是啊,有点急事。”

“啥事?”

“我不太清楚。”

“那好吧,让李师傅跟他去吧。”

李坤这才松了一口气。其实到县城开车也就二十几分钟。

临出门的时候,王委员说:“李坤,去拿几条红塔山吧。”

“几条?”

“拿三、四条吧。”

李坤到乡定点商店拿了五条红塔山,四条用黑色食品袋包着。到车上,李坤把没包的一条烟撕开掏出了一盒,扔给了司机李强,然后剩下的递给了王委员说:“王委员,这烟你拿上,办事用。”司机李强接过烟,笑笑:“哈哈,咱也跟着领导享受一回。”王委员也微笑着:“坤,没白跟着书记、乡长,你看,越来越会弄事了。”

到县报社的时候,报社的人已经6续下班了,李坤跟着王委员来到总编孙权的办公室,孙总正在整理桌上的稿件,看到王委员来了,热情地说:“唉哟,父母官驾到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别寒碜我了,啥官儿,还不是鲁义乡的大丫环。”王委员苦笑着,“来,坤儿,这是咱们报社的孙总编,是我们全县的大手笔呀,也是我们鲁义乡的骄傲。这是咱乡里的通讯员李坤,文学功底挺不错的,今天专门来拜访您一下,来拜个师。”王委员互相介绍着。

“不敢当,不敢当,年轻人不错,年轻人不错。”孙总打量着李坤。

寒暄完毕,孙总编说:“你王委员无事不登三宝殿,有啥事没有?”

“没啥事,主要是来看看你,另外乡里李书记的一篇稿子,是李坤写的,不错,李书记请你指教一下。”王委员示意李坤将稿子掏出来。

孙总编大概扫了几眼,提起红毛笔在稿笺上值班总编一栏里龙飞凤舞地批了一下:“,二版头条,孙。”然后,笑迷迷地说:“怎么样?回去有法交差了吧?”

“理解万岁,理解万岁。”王委员递上了一支烟。

中午,在紫荆园大酒店一个小包间,王委员和孙总编频频举杯,李坤也向孙总敬了三杯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委员拿起了酒瓶,往一个空玻璃杯里咕咚咕咚地倒了一满杯,站起来说:“孙总编,大恩不言谢,啥也不说了,一切尽在酒中。”说完,一饮而进。

“慢慢喝,慢慢喝。”孙总编劝着。

王委员放下杯子,坐下来后,对司机李强说:“李师傅,你吃好了吗?一会去给车加点油,别到半路上熄火。”

李强站起来说:“孙总编,你们慢用,我先去一下。”

“我跟你一起去吧?”李坤说。

“李坤,让李师傅自己去吧,一会儿还得让孙总编给你上一课,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李坤只好又坐下来。

“唉!别看乡里的那些磕球碰蛋事,有时弄不好还真他妈的扯淡,就说这李师傅吧,原来是给书记开小车的,就是跟乡长走的太近乎,这不,现在弄到政府办开破吉普,可他还整天愤愤不平的,眼里没水儿啊。”王委员给孙总编解释着。

“你没喝多吧?别净说胡话。”孙总一边说,一边看了看李坤。

王委员醒悟过来说:“没事,坤是自己人,当初不是我和马书记把他选到乡里的。”

孙总编笑笑,端起酒杯对李坤说:“来,咱俩喝一杯。”

喝完酒,王委员说:“李坤,从今以后,孙总编就是你的师父了,以后没事多来城里向孙总编虚心求教。这对你以后的展是有好处的,来,再给孙总编敬杯酒。”

李坤赶紧说:“孙总编,我年轻人不懂事,以后该骂骂,千万别见外。”

“没事,没事,都是自己人。”

两瓶白酒下肚后,三个人都有些朦胧了。王委员和孙总编说话就更随便了。王委员给孙总编递上一支烟,李坤赶紧打着了火,王委员有些伤感地说:“孙总编,老弟心里憋屈的慌啊。这些年,我伺候了三任乡长、两任书记,哪个离开兄弟的歌功颂德?这些你老兄是知道的,可从政府办主任到党办主任,一连干了十年,可到最后却混了个党委委员,上几任书记、乡长都承诺我弄个乡长干干,可他们在关键时刻都拨拉拨拉屁股走了,我这个党委委员还是刚来的李书记想法给解决的。你说我这是图个啥?”

“慢慢来,以后会有机会的。”孙总编安慰道。

“唉!老兄啊,你是坐轿的不知抬轿的苦呀,不说了,以后关键时候,你还得帮我啊。”王委员又一次端起了酒杯。

王委员喝多了,李坤扶他上车后,赶紧将车里的四条红塔山递给了孙总编,孙总编推辞说:“不用,不用,我不缺烟抽。”

“缺不缺是您的,这也是小侄子的一片心意,以后还不少麻烦您。”

“那好,以后有啥稿子只管拿来,让王委员多给你把把关,他今天喝多了,净说胡话啦,路上照顾好他,回去代我向国盛书记问好。”孙总编特意给李坤交待着。

“放心吧,老叔,我一定将您的话带到。”

在回去的路上,李坤觉得今天特别的幸福,也特别地温暖。孙总编、王委员似乎是自己多年的亲人,想着想着,李坤禁不住笑出了声,司机李强说:“啥事啊?坤儿,看把你乐的。”

“没啥,没啥,我是想起了一个笑话。”

“啥笑话?”

“话说一个新任乡长下乡,基层的同志不熟悉,错把一白白胖胖的司机当成了乡长,拉着手直说好,乡长有些尴尬。当大家现弄错了时,乡长也拉着司机的手说,没错,没错,这位是师级干部,一手管方向,一手抓党建,生气了就撂挑子,掀盖子,动班子。”

李强说:“好个李坤,拿你老哥开涮,一会儿我也给你撂撂挑子。”

晚上时分,王委员到李坤宿舍坐了会儿,说:“坤,今中午喝多了,我没说啥胡话吧?”

“没有,没有,我也喝的晕腾腾的。”

随后,王委员掏出了一张伍佰圆的餐票,说:“这是中午的餐票,随后,让常乡长签个字,到财政上给我打的借条抽掉。”

星期一乡里又开例会的时候,大家都看到了李坤写的工作简报,同时也看到县报刊登的李国盛书记冒雨下乡的事迹。

散会后,李坤村里的曹支书说:“坤,文章写的不错,啥时候给咱们村也吹吹?”这时,从边上过的乡长常有阴着脸,面无表情地扫了李坤一眼,李坤赶紧收敛了笑容,心格登了一下。

李坤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李坤拿着几张票让乡长签字时,常乡长一张一张地审视着,完全没有往常那样的利索,看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签字。李坤当时的心扑腾扑腾地直跳。

终于,常乡长把那张伍佰圆的餐票挑出来说:“这是什么时候招待孙总编的?你什么时候去县城啦?”

“上星期二去的。”

“谁批准你去的?”

李坤犯难了,只好说:“是李书记。”

常乡长这才不再追问,拿起笔吃楞吃楞地签上了“同意报销”的字样,一边签一边说:“以后要把心用到你的本职工作上,当然,并不是反对你搞写作,而是在干好你分内事的前提下搞。就是搞,也要有个大局意识,多写一些乡里展经济的新举措、新思路、新成果,多反映一些全乡干群的典型事迹,不要突出一些个人英雄主义。以后,往报社投稿,先拿过来让我看一下。”李坤委曲地退出了乡长的办公室。

李坤已经将近一个月没回家了,周末,李坤决定回家看看,一个月以来,李坤多多少少理顺了心里的一些不解和困惑,总的来说,是快乐的、兴奋的,也是满意的。这一个月,李坤学会了吸烟,学会了喝酒,学会了说奉承话,可还是觉得自己没完全溶入乡里去,有点磕磕绊绊。有些东西还是一知半解,比如,眼里有“水”,会“弄事”。眼里怎么会有水儿呢?眼里的水不是眼泪吗?如果眼里没水,可以想像眼珠嵌在干涸的眼眶里,将无法滚动,没有神采,是僵死的,如果眼里人水,将会光溜溜地转着,是透泛的、灵活的。照这样理解,那眼里的水儿不就是洗涤剂吗?就像轴承里的润滑油,那眼里有水的人就是圆滑的人、灵活的人啦。那会“弄事”呢?“弄”的定义:一是手拿着,摆弄着或逗引着玩儿。二是做、干、办、搞。三是设法取得。四是耍、玩弄。那会弄事的人是不是将设法将事情握在手里,摆弄着,玩耍着呢?李坤不知道自己的理解是否正确,但李坤知道在乡里眼里没“水儿”,不会“弄事”是吃不开的,是不时兴的,是站不住脚的。可自己怎么让眼里有“水儿”,怎么学会“弄事”呢?李坤还是一片迷茫。

李坤到村里后,没有回家,径直到好友曹东家,自己“神丐帮”的弟兄们,除了老大李正远在北京,继曹东不上学后,张晓也回家溜逛了,其余的都还在无涯的学海以苦作舟,攀登着书山。李坤现在在曹东和张晓的眼中是风光的,揣着红塔山,说新鲜事,村长和支书都高看他一眼,狗头军师的李坤就成了大家的主心骨。李坤更想让弟兄们分享自己的快乐,晚上聚到一块,除了喷科聊天,就是喝酒,如今的李坤已经小有些酒量了,也敢和曹东、张晓他们一起在村里和一些老酒鬼比拼一下,串个大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