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好歹是快活过了，两人表情缓和了不少。
“柴云，你刚才是不是碰到什么了？”
有一个信息是有关方大的。那信息是柴云无意中透露给碎玉。柴云不再去镇上干活那会，说方大腿摔断了。摔断腿的不止是方大，还有一位女的。很年轻，柴云还大体把那女子给描述了一下。
门外很快就有人回答。
“老什么？你又不是好几十岁的人。”
“给。”
给鸭子喂饲料是定时的。早上稍喂，中午到海边再给它们适当补充，晚上更需要适当给喂。
碎玉说着话，细细地打量着柴云的脸，她想看看男人说这话是不是当真。柴云偶尔也开玩笑，这一点碎玉清楚。
6
村里就一个女知青，让柴云给搞到手了。而且女知青碎玉长相并不差。但柴云就是有一手。你说他是无用人，你说他老实？
碎玉出生的时候长得什么样子，连她母亲也记不住了。反正不是一个难看来形容就够了。碎玉这个名字是她父亲给起的。那时候她父亲还没有成为右派，他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
“吃饭了。”
林风没出来，只拿高声朝外屋喊来。
柴云扭头看看，便朝里屋走去。
5o
柴云没见过世面是肯定的。
有时候见世面不一定要到城里去，或者还大场面里去，人多的地方去。便像是今天这样，一间小屋子，小得没有多少余闲的空间；面对的是一位女子，又那么精瘦，大凡也只能说是弱女子。然而对柴云来说，好像也是算是一个场面了。
比起结婚之前，和碎玉相处的那个场面，给柴云带来的压力，要多得多。
这恐怕又是柴云人生路上的一个第一次。除了与家人以外，柴云是第一次单独和一位女子一起呆在一个空间（起码有特殊性，也不是公共场合），接下来还要一起吃饭。
安不安是一码事，心慌慌又是一码事。
“坐啊，”林风当然是见过世面的女子。她是水洋镇人，水洋本来就是大场面。“要不要喝点酒？”
“不，不喝了。我就吃点饭。”
“也好。不喝酒，就吃饭。下午你还得回去……”林风说着去盛饭。
坐下了，柴云感觉身子有了个靠。他把身子靠在椅子背上，这样心也像是有了一个依托。
林风将满碗的饭递到柴云跟前，柴云抬头看看林风，面带窘色接过碗，又笑笑。
屋顶上雨声还在继续，只是稍微有所减弱。
“你别这样不好意思看我，弄得我也……”林风大概是看着柴云这个笑太别扭，实话告知自己所想的了。
“你也吃吧。”柴云还是笑笑。
林风坐下，先不急着搬起碗，而是拿起调羹舀了汤往嘴里送。一口汤落肚，林风问柴云：“你在家里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在家……”柴云“嗨嗨”憨笑过，没后文了。
“对了，我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你叫什么？”林风知道柴云会做客，于是夹了一筷子鱼给柴云。“吃鱼吧，我们水洋别的不多，就是鱼多。”
“我叫柴云。火柴的柴，云，就是一朵云的云。”
没想到柴云一出口，林风笑了。
“还一朵云的云。我还一阵风的风哪。咱俩合起来就成风云了……”
林风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脸上还带了云彩似的。这是柴云第一次看到林风笑得那么灿烂，好看。他心里也在笑。笑林风的话。她怎么可以说“咱俩”，还合起来成风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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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林风这话，对柴云来说，除了心里笑，还给他卸去了很多内心的压力。
林风是什么样的女人，柴云经过这些日子搭档之后有所了解。性格比碎玉还要开朗，话也多。
她个“咱俩”、“合起来成风云了”的话，无形中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
“你读过几年书？”林风笑得差不多了，又看到柴云只是浅浅地笑，自己也就不再继续放开来笑，只是又问他。
“初中读了一年多。”柴云这会回答干脆。
事实上，柴云一时还不好说自己到底多少年书。小学时候留级过，还有初中最后一个学期只读了两个月不到。
“跟我差不多。我也就初中毕业。”林风像是忘了吃饭，专门想要与柴云说话。
筷子握在手心，一手拿肘撑在桌面，两眼笑时眯了又弯，不笑时在柴云脸上走马看花。
“你怎么不吃饭？”柴云看了看林风面前没有动过一筷的饭碗说。
“你吃吧。其实我这人一顿也吃不了多少。不吃也没事……”林风让柴云一提醒，反倒把筷子也放下了，那只手也拿肘子撑到桌子，和另一只手相互交叉起来。
柴云扒饭时大口，夹菜时小口。第一次上人家家里吃饭，柴云还是作客气。不是他故意，而是自然着作客气。现在林风这么看着他，他连大口扒饭都有点别扭了。
林风是看出来了。林风提醒他：“既然吃饭了，你就不要和我客气。我不喜欢人家作客气。现在不是我们小时候那会，没得吃，连口白饭也是珍珠。时间长了，你会明白我的脾气。多吃菜，不吃也是浪费。这天还热着，说不定晚上就馊了。倒掉。”
林风说完，起手动筷，她不是扒饭，而是又替柴云夹菜。
“我看出来了。你这人老实，心眼也不错。我们也相处几天了……对了，你叫柴云。那么你今年多大了？我们应该分出过大小来。”
柴云这会也不客气，主动递碗过来接林风筷子里的夹着的菜。
柴云嚼着，咽下大口的，小口还留在嘴里，告诉林风：“我三十五。你哪？”
“你猜猜。”林风不说，要柴云猜猜。
很多女人不会轻易说出自己的年龄。林风不是不想说，而是卖个关子，多也好点闲话份。
柴云见林风要自己猜她的年龄，于是拿眼去打量她的脸。脸是一个最直观，也是最带着年龄特征的部位。也是唯一可以让别人去透视的地方。
见柴云打量自己，林风把脸递上几寸，稍仰起，装了巴望着柴云看仔细。
林风白，白脱得脸上再细微的皱纹也明显。或许还不是因为年龄的关系，而是类似习惯的脸部表情带来的皱纹。爱笑的，爱怒的，爱沉脸的，大凡喜怒哀乐都会写在脸上，而那些皱纹的方位与深浅，甚至走向与弯曲度，五花八门又没有一定。没有人脸上不会有皱纹。有人年纪轻轻，抬头纹就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