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那时月光如练,琼浆玉液般流了一地,有人立在银光里,直直印入她的眸子。
她却不知是看着哪里,又或是哪里都没有看,想着林谦言。
这是头一次,她说完就在辜杏的眼前化作一圈轻雾,毫不犹豫地消散了。
她缓缓吸了口气,手指力道不经意大了些,骨节微微白,最后却绽出个苦笑:“也不难,陪我去一处地方好么?但你要变成男子。”
若是这一生能重新来过,也还要再遇见你。
最可笑的是,连自己想要什么,也不是那样清楚。
这一日,是栀子从小到大过的最为混乱的一日,她眼看着暮拂被道家法术所折磨而无能为力,听着他强忍却又实在痛苦而出的声音,觉着自己的心都要碎成无可救药的模样了。
“今日手指不便。”说是这么说,她却是看不出他有何处不便。
“不是很坚定的模样来找你么,怎的走的这样快?”她说这话时低着头,有些刻意的意味。
不多时,果真听见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伴着吊桥吱呀吱呀的动静愈近了。
有人狼狈叫道:“你小子把什么东西藏在家里了?”
“恶心?”暮拂一脸意外,像是对她这话好生不解:“为什么?”
“二十……”栀子思索着,忽然皱起眉头:“啊,我爹还在家中等我,这可怎么是好?”
只是这日也没甚特别的,偏偏他在树上睡得舒适,却听见有人在树下哭得伤心,一睁眼往下看,竟是锦绣。
倒不是因她突然懂得欣赏美人了,只是这神女身着锦缎轻纱,间垂坠琉璃宝石,项上璎珞成串,手脚皆有美玉成镯,惹的人挪不开眼。
獬豸。
夜风忽起,璃清在风中悠悠叹了口气,神色甚是怅然无奈。
这挖出来的小木箱,怕是要到明日才能交到璃清手中了,但今晚在何处过夜还是个大问题。我在树底下躺着,依旧是昏迷之前的姿势,也懒得爬起来。
却还是具躺在城楼上的无头尸,死者乃守城卫兵。
日期:2013-10-3000:53:00
那张能倾国的面容,背光而立,长被光线涂抹出一层淡金光影。
唇仍是泛着粉华,眸子神色好似深秋湖泊平静,其中映着辜杏略显狼狈的愁容。
她一见到烟沙,不知怎的鼻尖一酸,眼泪珠子就像是雨点般滴滴打落,扑过去道:“你去了哪里,去哪里了无人陪我安慰我,我好想你,你不知道么?”
被抱着的人点头:“我也很想你。”伸手将辜杏凤冠上的宝石抚着,声音有些轻:“那万一我没回来,你会难过么?”
“说什么奇怪的话你怎能不回来?”
烟沙笑了:“你一人当然不成,有林公子的话,我不回来他也陪着你。”
辜杏抹了把泪,抬头看她:“我要嫁人了,不是谦言谦言他,再也无法与我在一起。”
说着,心里刺痛,千百把尖刀划过的感觉。
但突然落下一物,柔软地触着她的脸,是从小就熟悉的手指触碰,接着便是小心抚摸。
“看着我的脸。”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日烟沙的声音格外柔和。
不同于温柔。
是那种带着夕阳西下意味的柔和动听。
于是辜杏听话照做,眸子抬着,仔细看着面前人的脸。
乌黑的瞳,一怔。
“烟沙?”她歪着头,伸手抚去这人眼下的透明水液。
是泪?
妖,会哭么?
从小到大看了这样多个年月的月貌花容,还是那样平淡的神情,眼里波涛却是翻涌成月光之下的海。
她在哭?
而下一瞬,烟沙那泛了粉光的唇角勾着,朝辜杏说了句话:“好好看着我,记着我,我是烟沙。”
还未反应过来。
只见烟沙刻意的笑在说后一句话时崩溃,变成那般伤心的哭泣:“我也会好好记着你的模样,杏。别再回来,你最后一个愿望已实现了。”
那是,岳辜杏还活着的时候最后一次见到她。
林谦言说出了实情。
原来烟沙那时为了岳家全家平安,化作了辜杏的模样,嫁给宰相之子,用法术将昏迷的她送到谦言身边,命他带着辜杏远走高飞,再不可回归长安。以免被宰相府的人认出,反倒坏事。
她是妖,林谦言也知晓了。
但还是在辜杏面前说:“我佩服她,其实她身为英雄。英雄给了他人幸福,她成全了我与你的幸福”
怀中听者,却早已哭成泪人。
那个从相识开始就在照顾她的烟沙,那个总是淡然对外的烟沙,那个美得不可思议的烟沙。
总是在思索着辜杏心愿的烟沙。
她的愿望呢?
她的心中所想,脑海最深处的期盼,为何到了无可挽回的时候,才被辜杏所察觉?
伸手抚过面容。
那是最后一次被她触碰的地方。
她想,烟沙,若重来一次,你与我,绝不会是眼下这样。
岁月荏苒。
这日天气炎热,偏偏赶路时又遇上了阵不大不小的雨,林烟儿只得将一儿一女领着躲在无人居住的茅屋下,望着天上乌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