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局里有个武师叫何庆奎,是我们局的镖头之一,武艺那是响当当的,应该不在我老爸之下,此人络腮大胡,虎背熊腰,擅使流行锤,八十多斤的链子锤到了他手里变得服服帖帖。他有一个儿子也不知道是他没文化还是怎么着,名字叫何三。我们这里有叫“三”啊“四”啊的,大都是根据家里的排行定的,但我和何三从小玩到大,就没听说他上头还有哥哥。不过这个名字倒是起的恰到好处,因为这小子长得就一副瘪三样,成天蹋蹋着腰,跟没吃饭过似的,而且瘦得可怜,浑身上下你就割不下二两肉来。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我开始服用“清”泡的药,我的肚子就没消停过,一天早晚两头跑厕所。我问师傅我是不是得了肠炎,师傅说其实“清”常被医生当作泻药,一般情况下每次给患者“成人两片、儿童一片”服用。我没想到这东西还有这种功效,“那师傅你每次让我服用一整株,是不是有其他的原因。”“当然”师傅悠闲的坐在他那张“降魔椅”(其实就是一张开始掉漆躺椅)上,“一整株当然是一份强性泻药!”

师傅有一个用被封印了符咒的麻袋。他很神秘的告诉我千万不要打开,因为里面有一个被降伏了的千年厉鬼。我一开始听他这么说的时候简直吓了一跳,我想象里面的东西有多么多么的凶神恶煞,一直以来那是我在师傅房间里唯一不敢触碰的东西。但是今天师傅却告诉我我可以打开看看。

我们家镖局每代都会请上一个术士,而且是签的终身合同。因为押镖的时候难免经过深山老林,很多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是这些术士从来不让我们镖师学习术术,他们都有同样的理由,作为一个镖师不该见太多这种东西,因为见得多了人的性子到后来就会被磨没了,到最后就做不了这行了。当然也有人不相信,我曾爷爷的父亲就是一个,在年轻的时候他赶走了术士,之后就没有术士再来跟他签约,而他,在四十岁的一次押镖途中死在了云南,而且是死不见尸!

这不是明摆着强抢民女吗,可这事既然到了眼前,不做也不行了。

不过何三给我讲了一个黄山树妖的故事我还记忆犹新。黄山有一颗参天大树,据说已经长了过千年,树顶早已经伸入云天。有人曾经试图爬上去看看它到底有多高,但是底下等着的人看着他从视线里消失就没有见他再出现,人们等了两天,断定遇到了不测,从此就再没有人试图往上攀这棵树,人们上山也一直远远的躲开它。但是后来每到灾年这棵树开始长其他各色各样的花和各种各样的叶子,到了年末还会结出果实。一到丰年,这棵树却开始枯黄,萎缩的不成样子。

很多人说这棵树是能够控制当地气候的神树,应该好好的供奉起来,让它好好保佑当地连年丰收。蔬菜、瓜果甚至鸡鸭鱼肉没少往山上供奉,但是一连供了好几年,年景还是该什么时候好就什么时候好,该差的时候它也还是不行。很多大胆的就开始嚷嚷着这本来就是一颗妖树,应该尽早铲除了。山脚下住着一个张彪的大汉,长得五大三粗的。这个人不信邪,提着斧子就来到了大树前,“老子不管你是神是妖,老子今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也别怪我。”说完一斧子就砍了下去。这一斧子了不得,张彪这头才拔出来一半,树的伤口处就开始“汩汩”的往外冒血。张彪一见着血,吓得拔腿就往山下跑。一口气跑到了家里,才想起来自己怕是要栽了。

张彪越想越害怕,倒在床上从此一病不起。张彪还没有娶老婆,家里只有一个半瞎的老娘。以前的穷人病了是不怎么请医生的。像张彪这样头疼脑热的盖上几床棉被晤一晤就好了。但是张彪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还是不见好,他娘就急了,在山脚边生活的人大都能认识几味药,张彪的老娘打算到山上试试运气。

很幸运张彪的老娘傍晚的时候背了几乎半篮子的草药回来,她在一个破陶罐子里给儿子煎好了药来喂他。张彪虽然病倒了,但还没有烧糊涂,在昏黄的灯光下,他看着这个生活了三十几年的老母亲。今天她穿的特别干净。

第二天张彪早早的起来,告诉他娘要出去走动走动。张彪一口气走了二十几里的路来到一个专门为人做法事的道士家里。张彪草草的讲了几天前在黄山上遇到的怪事。然后告诉道士自己的老娘恐怕已经遭遇不幸,因为他老娘本来就已经是半个瞎子,在山上一直待到黄昏,难免磕磕碰碰的弄得身上很脏,要是不巧还有可能被划伤什么的。但是昨晚他分明看到自己的老娘衣衫几乎是一尘不染。

道士说让张彪先回家去装作什么都没有生。张彪听了道士的话回了家里,他老娘也没问他为什么一整天没回家,还作了两个可口的小菜给他吃。到了晚上,张彪躺在被窝里,也不敢睡着,生怕一个不留意成了妖孽的腹中美食。差不多到子时张彪突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叫喊,他感觉声音是从老娘房间里出的,匆忙推老娘的房门,现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是他老娘的床上留下一根长长的树枝,而且还往外冒着血。

张彪赶紧跑回自己的屋里,抱着被子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哆嗦了一宿也没敢合眼。第二天一早张彪听到了敲门声,“谁啊”他隔着门缝往外瞧着,很明显这小子是吓破胆了。他一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道士。张彪赶紧推开门一看他老娘躺在了院子里,他怀疑这个老婆子到底是不是他真的老娘,为着她转了三四圈。“如假包换!”道士笑呵呵的对他说。

原来呀这事是这样的。当年也不知道是哪个术士那么不小心,将刚刚炼成的“术酒”撒在了黄山一棵老树的旁边,想来这颗老树也怪可怜的,修炼了千年愣是没修出个所以然来,恰巧得到了这份难求的宝贝自然是拼命的修炼。因为其他的树都是循序渐进,而这棵树长进太快,就有了后来的异常变化。很快这棵树修炼成妖,道士打算收了它,老妖连连哀求这道行得来不易,求道士网开一面。道士也知道这修行之苦,竟真的放过了它。后来张彪生了那种事,道士知道,树妖一定是整个吞下了张彪的母亲,所以很难将其消化,又怕张彪察觉,而不能对他下手,所以树妖幻成张母的模样来迷惑他。道士知道这妖要是一旦尝到了人肉的甜头,就再也不会放手了。人们都知道,要想一棵树早死,那就得从它的根部下手。道士就先让张彪稳住树妖,自己在子时(子时,属鼠)召唤出一群老鼠,在树下打洞,将整棵树的根部全部咬断。道士拨开树皮的时候现老妇人尚有一丝气息。

以上就是何三给我讲的为数不多的奇闻轶事之一。很快的他又跟着他老爸上路了。贵州有一个“玉山”,据说山上的石头往里一米就开始是玉石了,当地生活的人每天只是沿着山上的水源寻找,就能找到经河水冲刷后留下的质地精良美玉。这一次接的镖就是押送官府开采的几块价值连城的“活玉”(一种可以改变颜色的宝玉)。

镖师去了将近一个月,估摸着快要回来了。这一天我上法术理论课,师傅掐指一算,“糟了!”,我看到师傅说完这两个字立马变得面色铁青。“怎么了师傅?”我还从来没有见师傅这样过。就在这时候,我听到大院里,有人喊“老爷,快来看,老爷…”。“怎么了…”“怎么会这样?”…我听到院子里七嘴八舌,“走”师傅吐出这个字人已经在外面了。

院子里是押镖回来的镖师,一个个狼狈不堪。只见镖车上还躺了个人,仔细一看正是何三他爹何庆奎,不过现在他已经不是那个昔日的彪形大汉了,整个人像是瞬间被吸干了全身的肉,脸皮耸拉下来,像是贴了一张不合尺码假脸,惨不忍睹。

走进了一看,何庆奎的肚子已经开了花,看他衣服上已经黑了的血迹很明显已经不是一时半会这样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挺过来的。何庆奎微微的伸出一只手,指着我老爸,像是有话要跟他说。我爸把身子贴过去。“爷,…我没坏了咱们的规矩,”何庆奎一阵惨笑,“镖…镖咱没丢!”似乎活到现在就为了说这话,我爸刚去握他的手,他就挂了。

等何庆奎的事安顿了之后,师傅阴沉着脸说了一句我很久之后才明白的话,“我们算是和“老古巫”结下梁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