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娇的手已经捏得在颤抖,嘴里忽然一阵咸腥,这才惊觉下唇已被自己咬破。

何大刀盯了那个被李夫人斥了看着还不服气的丫头一眼,再看一眼林娇,觉着还是她比较可爱。只是那丫头虽然尖酸泼辣,他一个大男人却也不好真的拿她怎么样,既然有台阶下了,也就顺势接过,哼了一声,收回目光看了眼林娇,面上显出丝踌躇之色。

李观涛领命匆忙赶去赴任,一晃差不多一个月过去了。现在局势变成这样,谁还有心思出门生意?昔日热闹的清河县冷冷清清,气氛紧张。虽然离阳谷关也算远,但有些有地可去的人家都开始准备逃离,百姓每日里谈的最多的就是叛军会不会打进来。林娇的脚店自然生意寥落,这两天连一个客都没有。断了财路,她也只好关门大吉,给帮佣的王嫂子和牛二愣等三人发了笔遣散费,只剩招娣留下。

他很想说他不在意她是汗是腻,只想立刻再次占有她,却知道她性喜干净,更不能让她像自己一样在深秋夜里洗凉水澡,终于长长叹了口气,从她身上爬了起来,点了桌上油灯,回头道:“我许久没生过火了,不知道柴火还能燃……”

她的手心相触之处,热得像隐燃的火,坚得像裹了层丝柔嫩苔的铁。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时候就这样,但是触摸他的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她舍不得抽手。随了马蹄的颠簸震荡,她又继续从困难的夹缝中努力贴着游走,掐玩几下遇到的鼓胀微跳的青筋血管,终于攀爬到了天柱圆顶,用她的拇指指腹轻轻打着圈抚揉那片早已黏腻不堪的光滑青葱之地。

杨敬轩的脸慢慢地红了。

杨敬轩望着她,目光里带了丝歉然:“确实是突然了些。但你放心,只不过是寻常公干,我一定会回来的,唯独要多费些时日而已。”

这些时日他来得频繁,招娣与他有些熟了,渐渐没从前那样怕他。见他终于出来,叉腰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下他,嘴里嘟囔道:“叫了半日都不听应,我还以为不在……”

杨敬轩人虽陪着李观涛说话,眼睛却都不时落在林娇身上。见她陪着李夫人喝了不少,渐渐两颊酡红。知道李夫人酒量也是女中豪杰,有心想拦下,又说不出口。李夫人何等眼色,早看出他的心思,却不点破,反故意再劝林娇多尽几杯,道今日高兴,喝醉了宿她府中便是。

接下来替她后背擦药就轻松多了。只要不是与那样一双眼睛对望,他觉得自己完全没问题。

杨敬轩果然被她举动给吓了一跳,看着她问道:“你做什么?”

李观涛再问几句,见问不出什么东西了,叫人散了,自己便与随行追上杨敬轩二人一道往县城里回。又一番赶路,最后到达县城时,已是次日拂晓了。

这个时令,白天中午的时候还有点热,但入了夜,太阳一旦消尽它的余晖,空气就迅速地降温。随着体力的渐渐耗尽,她的四肢开始冰冷麻木,却不敢轻易挪动姿势缓解,唯恐一个不慎失去平衡掉下。渐渐地,也不知道是幻听还是真的,她甚至仿佛听到了附近有蛇信吐出探路的咝咝之声,前所未有的恐惧慢慢地从她心底里爬出来,最后紧紧地攫住了她整个人。

林娇笑着应了下来。

林娇整理好了下午所测的全部数据,见离天黑还有些时候,便取出一张尺来见方的厚纸,找了块平石,将纸铺在上面,自己俯趴在石头上,向着山梁下凹进去的大片坑地绘起地形草图。

杨敬轩苦笑了下,这才勉强打起精神应了下来,辞了李观涛而去,径直照吩咐去找刘大同,见了便道:“大人前些时候叫找的王大丫找到了,命你明日带个人护送她去雁来陂勘察地势。”

她自昨天傍晚一钻进屋子便没出来,别说能武,就是王嫂子招娣几个人都不知道过来转悠了多少圈了。等到现在见还没动静,终于熬不住去拍门,拍了几下,见门便从里而开,林娇精神奕奕地出现,笑道:“王嫂子,有饭没?我饿死了。”

“她虽屡屡欺骗于我,甚至做出这样的错事,该当教训,只我自己若真完全行端立正,她又如何能够得逞?我更不该把从前军中带出的旧脾气都用到她身上。她不过一女子而已,真吓到她了。今天这两百鞭,我不受谁受?只不知道她现在寻来阻拦了要和我说什么。我与她就要是夫妻了,就算我往后再也不愿信她,只不管怎样,昨夜她刚受了这样的惊吓,我等下总是要对她好声好气儿些才好……”

林娇摸下榻点灯的时候,腿几乎像是踩在棉花堆里了,胸口仿佛被糅杂了惊惶和不安的一阵阵情绪紧紧掐住,连透气都觉得困难。穿衣的时候,她竟然发现自己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不禁长长呼吸口气闭目,等稳住了情绪,这才终于吹灯而出。

林娇松了口气。见他神情仿似又带了些不安,略想便明白过来,握住他手轻拍两下,郑重道:“阿武你放心,嫂子不论嫁不嫁人,嫁给谁,你都是我的弟弟。我去哪也不会丢下你。等你眼睛好全了,嫂子还要送你去最好的学堂读书认字,长大了给你娶媳妇。”

林娇见他虽不承认,只眼神却分明露出对这三字的深恶痛绝,极力忍住笑,想了下说:“敬轩叔,我其实很喜欢这么叫你呢,听着多亲。但你既然不喜欢,我就听你的改了。你喜欢我叫你什么?敬轩?杨敬轩?阿轩?哦对了,你不是还有个小名吗?”说完学了三叔公的语气,拖长声调叫了声“大河——”,仿得惟妙惟肖。

林娇心中泛出甜蜜情意,微微歪头看着他道:“往后你叫我阿娇好不好?”

杨敬轩仿佛做了个长长的没有尽头的梦。梦里他时而堕入春光旖旎,时而身陷幽深云谷。他觉得自己全身热得像被火烧,那火一寸寸舔舐他的皮肤,从头到脚蔓延而过,他觉得极其痛楚,甚至希望那火就这样烧爆他的皮肤,好让他得到释放。但是火舌却越聚越多,最后聚到了他的身体某处,他难过得简直想狂奔暴走,却又发现自己四肢被铁锁绞住。他极力挣扎,忽然看到春娇拨开迷雾笑着朝他走来,到了他面前,他觉得自己狂喜不已,依稀记得她摸过自己额头的手凉润凉润。他看着她慢慢到了自己身侧,想伸手把她抱住,用力把她揉进自己身体,好叫她的温度消解他的火热。他梦见她终于靠近,滑溜了下去张开她的小口,用力一下便狠狠咬在了他的痛苦之源上,他极其痛楚,极其惊骇,却又想要更多。但她却又停下,爬了上来笑着与自己对视,那双眼睛,清清楚楚……

“敬轩叔,我知道你已经不愿教我认字了,我也不会再勉强,”林娇打断了他话,望着他笑盈盈道,“多谢你替我留意女先生,只真的不用了。”

打小人!林娇瞬间已经决定,那个黑子要是还能从县衙的门里出来,她会加一倍的钱叫招娣再狠狠揍他一顿,打得他满地找牙。

他原本以为她被自己抓了个现行,现在就算不诚惶诚恐,至少也该有点后怕后悔,比如缩在角落里低头什么的。猜猜他看到了什么?他的侄媳春娇居然趴在垫子上睡了过去,边上的食篮里还丢了半个被咬了几口的果子!原来自己一个下午都在沉痛反思并如何令她改邪归正,她却没心没肺地吃饱了在睡大觉!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而且错得非常严重,甚至够得上去蹲大牢了?

林娇哦了一声,急忙把头面和手上的镯子戒指赶紧都拔拉了下来放到车厢里,对着何大刀低声说了句“何大当家的,往日承你提携,你自己日后保重!”低头便匆匆往杨敬轩那里去,不想刚走两步,桄榔一声,胸前已经多了把雪亮的刀,何大刀举刀挡住了她,怒道:“我何某人十四岁起行走江湖至今,什么场面没见过,这样的夺妻之辱如何能忍?妹子我不管你心里想的是啥,我何大刀看中你,你就跑不掉!今天这人要把你从我手里撬了去,行,我就把话放这儿了。姓杨的我早听说你有点本事,只以前一直没机会讨教,相请不如偶遇,既然你追到了这里,咱们是男人,屁话不用多说,你今天要是能胜过我手上这把大刀,我就让你带她走,否则她就只能乖乖跟我到原州当我女人!”

林娇想定,便渐渐收了脸上的怒气,知道他在盯着自己看,闭目片刻,忽然睁眼朝他望去,微微一笑。

何大刀显得很是高兴,哈哈笑了起来,等收了笑,忽举目凝视林娇不动。林娇被他看得发毛,正想寻个借口退去,见他呵呵一笑,摸了下自己的头,说:“妹子,我听说你开了个脚店,遭了那个胡顺耳不礼,竟与他赌砍手,还吓得他灰溜溜退去?哈哈,极好,极好!前次我一见你,就觉得妹子你与寻常女人不同,我果然没看错!”

杨敬轩一僵,霍然回头,见她已经转身对着自己,两颊艳比桃花,却是神色迷惘地皱眉埋怨,一时弄不清她到底是否明白,心噗噗直跳,含含糊糊道:“没……没看到什么。我走了,你闩好门……”话音未落,手已经拉开门,一脚跨了出去,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杨敬轩见她发狠的模样,笑了下。这娇字笔画多了些,对她这初学之人确实有些难。略一犹豫,便起身到她身后,轻轻包住她执笔的手,说:“我教你。你照我笔锋写两遍就会了。”

她这话说的也算真假半掺了。买书本文具借故叫身边这男人教自己,固然是创造机会抓牢他心的手段之一,只以后却能继续留给能武用。这样一物两用,林娇觉得这钱花得不但不冤枉,而且超值。

虎大王狗如其名,近来随了体格发展,脾气也渐长,除了林娇,绝不允许旁人摸它脑袋,有客人见它觉着可爱逗弄几下的话,虽不会咬,却必定呲牙咧嘴恐吓一番才休。现在伏他掌下却一动不动,只发出委屈呜咽之声,猛看见林娇出现,嗷呜一声似得了救星,立刻挣脱开冲进了院里,转眼不见踪影。

“敬轩叔,你以前没亲过女人,那我让你现在亲下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