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娇嗯了一声,凑过去亲了下他唇,爬下他膝盖。杨敬轩起身被林娇送到门口时,忽然想了起来,转身道:“阿娇,咱们的事是不是该要让阿武知道了?再不说,我怕他难过。是你跟他说,还是我跟他说好些?”

这样的恣情小态百般索怜,谁人又能挡?杨敬轩哪里还忍得住,臂上微一发力将她狠狠压向自己,低头便寻了她那张哄得人赔了命也不悔的小嘴压了上去。

林娇一噎,但是心里很快却又涌上一阵甜意,为他对自己的这份细密心思。撇去自己骨子里那种现代人恋爱中男女因为患得患失自我保护所以恐惧婚姻的劣根性,她确实也想不出什么理由去推脱他的这种心意,咬住唇望着他点头,忽然想到了件有点头疼的事,迟疑问道:“敬轩叔……万一你妹子还有村里人晓得了,他们反对怎么办?”

她自然知道男女之事是怎么回事,屏住呼吸将自己送到了位置之上,摸索着对准了位置,慢慢压了下去。但是很快,她就发现这事其实也并没自己开始想象的那么简单。它的头不小,而自己的那里却因未经人事,别说一压而入,便是找对口也不容易。终于勉强对到了一处去,她微微用力下压,却发现根本进不去,而自己已经感觉到了一阵疼痛。

林娇朝他低声说了一句,见他终于跨了进来,顺手关上门,转头便往里而去。他犹豫了下,跟了上来。

林娇忙道:“敬轩叔你别气,我问这个人就是要回你刚才的话。我以前有天擦黑了下地回家,路过爿高粱地时,竟无意撞到了我春杏姐和个男人一起,那个人就是罗虎,还听到了他提私盐生意的事。我吓得要跑,却被那男人发现抓住,他说要杀了我灭口,我苦苦哀求说我不会说出去的,春杏姐也帮我求情,那男人才答应放了我。只他说他做的事被我听到了,定要我一起入伙才肯信,说晓得你是我叔,平日对我和阿武关照,就要我留意你的举动报告给他。我没办法才应了下来的……”见他眉头微微挑起,又道,“你晓得我家穷,又没顶事的男人,以前要是没县衙那每月三百个钱的补助,我和阿武怕肚子都混不饱,何况还要给他看病?当时也怪我怕死,只好应了下来。后来我一想,我既然已经被逼着入了伙,反正也不干净了,为什么不趁机入份子挣点钱好给阿武看病?我这也是被钱逼得没了退路才这样的。可是敬轩叔,天地良心地我虽然应了他的话,可我从没把你的事卖过给他们。再说你也没跟我说过什么,我就是想说也没得说。我的事就这么多了,你要是还生气要把我抓了坐牢,我也不会怪你,只希望以后你能照管好阿武。”

杨敬轩在替她赶车回程的路上,心情就像过山坡。一想到她瞒着自己干的那些事,怒气便高涨,恨不得立刻停下马车把她拎出来责问清楚。再想到她原来惯会耍弄心机,不仅把自己哄得数典忘祖,连那个何大刀瞧着也是步了自己后尘中了招,甚至到了最后还心甘情愿口口声声妹子妹子的说什么有缘再见,心便又一下沉了下去。

“姓杨的,我知道你是有几分能耐,只也未免太目中无人了!我从前不过不愿多事才处处让你几分而已。你别不知好歹,识相的赶紧给我闪开!”

林娇跟着妇人过去,见拐角处停了辆马车,心中忽觉不对,脚步刚停,就听见那妇人对着马车道:“爷,女掌柜来了!”话音刚落,便见马车后出来个人,借了灯影看去,居然是何大刀!

林娇掀开垂着的帘子进屋,一眼便见何大刀虎坐在张大椅上,身穿件崭新的青地八宝暗纹绸衫,上次遮了大半张脸的大胡竟也刮去了,露出浅青的下巴颏,相貌倒也堂正,差点没认出来。要不是正在擦一柄拴了环扣的刀,看起来就像是个地主员外了。抬眼见林娇进来,大约注意到她眼睛落在自己脸上,仿佛略有些不自在,把刀往边上桌子咣当一搁,伸手摸了下下巴,这才站起来笑道:“妹子你来了?快坐。”

林娇听他连声音都紧得变了调,知道他的弦已经绷到了极处。原本想继续扮小白花的手段,诸如取笑他“敬轩叔你刚才拿什么戳我这么硬”之类的促狭念头也打消了,倒真有些心疼起他了。想了下,决定还是给他找个台阶下,便停了脚步,故意打了个哈欠,说:“敬轩叔,我困了。要不咱们就学到这,明晚你再来教我吧?”

林娇微吐了下舌尖,说:“是是,我用错了。幸好有你教我。”

杨敬轩见她撒娇,顿时心便软了大半,虽觉得她刚说的什么学小太过荒唐,却也不忍拂了她的兴头,只好敷衍点头道:“好,好,我记住了。”

杨敬轩要是知道了这事,肯定要管的。只现在他不在,自己回去报讯给他,他再来的话又嫌多事。反正郎中就是现成的,不如现在就过,要是有救就救下。杨敬轩知道她救人,觉得她好不好倒是其次。要是招娣这人不是糊涂到底的,自己救了她她多少该感激着点。反正脚店现在正好还缺人,每晚都是牛二愣守夜。他自己没说什么,她却觉得有点过意不去。要是多个一人能干几人活的招娣,人手也就差不多了……

林娇还是翘嘴哼了一声:“那就是亲过别人了。啊我知道了,县城里有花楼,你是不是亲过楼里的姑娘?”

杨敬轩被她提醒,见来往的人果然看着,走过了还不住回头,顿生尴尬,唔了一声便往桥下去。

林娇朝脸色微变的胡顺耳笑吟吟道,在众人注目中改成双手握刀。

他在县城中并无房子,从前杨氏夫妻数次叫他过去同住,他不欲打搅他一家,只在距离衙门不远的南街赁了个小院供落脚之用。因为没长居打算,所以屋里摆设十分简单,一榻一几而已。

李观涛抚须呵呵笑道:“正是。我正要交代给你。刚才偶遇一女子,对水利治沙竟侃侃而谈。我正要详问,她却忽然奔离而去,我问她姓名,她只说西林村的王大丫。你赶紧派人,哦不对,还是你自己去找的好,我晚上等着你消息。”

林娇见他不过敷衍地说了声好看,口气听着极其勉强,仿佛有什么心事。心想他能送自己花,就已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别再想他嘴甜能再哄自己。只好收起得瑟的心,改口道:“你有事?”

杨敬轩昨晚回去后,在炕上睁眼仰卧许久才睡去。今天把族里一些平日的琐事都交代给三叔公,叫他与另几个老人看着办后,便牵了草炮出村往县城里去。前几天他从李县令处听到一个消息,州府要加课盐税,且提高幅度不小。据说有些郡县已经收到公文,清河县虽然还没收到,但也是迟早的事。

“那夜土地庙里,我的身体让你看了,不止看了,你从脚摸到了大腿。你还抱了我。我虽然是个寡妇,可这身子却清清白白,就是个黄花大闺女。敬轩叔,你自己说说看,我的清白是不是已经没了?”

天色将近傍晚,村人渐渐散去。等最后一个人也消失在院墙外的那道豁口处,杨敬轩举目,见夕阳中远近四处的房舍屋顶都升起袅袅炊烟,唯独自己这院墙围出的阔大四方院落里却空空荡荡不见半分人气,身侧唯一陪伴的只有草炮。只它也日渐衰老,刚昨天又掉了颗牙,只怕也不能再长久随于自己了。破天荒第一次,心中竟生出了些许寂寥。感觉身后有东西在顶自己后背,回头见是侧头正用脸擦过来,回身摸了下它耳朵,笑道:“先填饱你肚子去。”

林娇问了句他的伤,见他不甚在意,摆了下另只没受伤的手,急切问道:“我昨夜刚回,知道淹大水的事。阿杏没事吧?”

过来喝药的村人越来越多,杨敬轩身边也一直有人。林娇见他仿佛也注意到自己,时不时地在与人说话的间隙里朝自己这里看一眼,但每次与她目光相遇,却又匆匆转开。想起他前几天明明去过两趟他妹子家,对自己却是避而不见,刚才朝他笑的时候他也没什么反应,心里忽然有点小小的不痛快。药喝完了也不走,看见角落里有张空凳子在,干脆扶了能武一道过去坐下。什么事儿也不干,就盯着他看。

杨敬轩注视着她,不置可否,忽然问道:“你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回去救她?”

杨敬轩微微皱眉,视线只落在自己的手背之上,并未应答。他的手已经搭在了林娇的腿上,在她的咝咝声中慢慢地捏着上移,从脚脖一直到了膝盖上方,忽然说道:“别动!”

春杏也跟着哼了一句,声音低若蚊蝇。

正在这时,坡下村口的方向忽然传来了一阵沉闷而奇异的声音。林娇应声望去,不禁惊呆。见黯淡的月光之下,一片犹如黑潮般的水迅速地涌了过来,黑潮所过之处吞没一切,转眼便涌至坡脚,还在坡底的人躲闪不及,惊叫声中被反激而起的浪头纷纷卷坠下水。

杨太公顿了下拐杖,喝道。

林娇忙客气了几句,又恭维她几句,杨氏摆摆手,忽然说:“妹子,我性子直,有话也藏不住,有个事想问下你,要是问得不好,你别怪。”

杨敬轩沉默片刻,忽然看着她说:“你跟我来!”转身到了老马腹侧,从鞍袋里抽出一把黑伞,回到林娇跟前,撑开了伞递过,便不再言语,只回身牵了马沿着街面朝前大步行去。

林娇拎了草镰筐子出门时,太阳还没升起,村道上的人也稀稀落落。走几步路,布鞋就被草叶上的露珠打湿一片。她往村北那座荒了经年的大房子去,希望能在那附近遇见他。没一会儿,对面路上来了石寡妇,瞧着是要下地。

林娇一个激灵,第一反应就是大呼倒霉。

杨敬轩见她目光清澈,笑容甜蜜,又听到这样体贴的话,心里不知怎的,竟像是有了一股暖流涌过,连他自己也未觉察,嘴角已经微微有一丝笑意浮现,破天荒地竟愿意多开口再说几句:“李大人想做件造福此地百姓、福延后世的大好事,这几日都在观测山势地形,丈量河川。我是本地人,自然更要不遗余力。多谢你关心。”

林娇说:“你让我入你的份子,作为交换,我要是得知他那里的消息,立刻传给你。”

“哎,等等!”

林娇的八卦之心再也无法遏制,实在想知道那男人是谁。天色也暗了下来,见几步开外的一丛高粱密得连蚊子也钻不过去,借了风撩高粱叶的声音,蹑手蹑脚地到了跟前,猫下腰小心翼翼地拨拉开一道细缝看了过去。

“小事而已,不必多礼……”

黄二皮窜到杨太公边上,指着胡兰花嚷道:“太公,各位乡亲,我就把实情说了吧。我和老杨家的媳妇实在没啥事,都是他夫妻两个前次偷偷找到我给了二十个钱,叫我嚷嚷和她有私情。我家粮缸子里正空,我收了钱就干了。那都是他夫妻两个的主意,跟我没关系!”

林娇说到奸夫的时候,特意咬了重重的音,瞥杨敬轩一眼,见他眼睛还是不看自己,但因了距离近,清清楚楚地看见他嘴角的肌肉飞快地抽了下。

杨敬轩听到背后传来变调的一声“站住”,脚步迟疑了下,转身看着她,说:“还有什么事?”

那男人的房子在村北,虽然破败下去了,但沿着村道到底就是,而且比周围别的房子都要大,所以并不难找。

石青山年岁也不小了,乡里像他这么大的男人,早娶妻生娃了。头几年石寡妇曾张罗着要给他娶亲,好几家附近的殷实人家慕文曲星的名,打发了媒婆上门要把女儿说过来,却被石青山给拦了,说男儿未立业何以成家,定要先考中功名再议此事。石寡妇拗不过儿子,又喜又忧,喜的是儿子有这样的心志,忧的是怕耽误了年岁。后来晓得书院院长夫人有那点心思,心就一下放宽坦了,如今只盼着儿子考中功名,自己这一辈子也就算熬出头。没想到不知啥时候开始,村里就传开了儿子和春娇的闲话,她这才惊觉过来,冷眼查看几回,暗暗叫苦,从此一门心思地只想把这苗头掐断。正这半个月来,春娇的事闹得最欢腾,她见儿子回家,怕他再掺一脚惹更多闲话,拿出存到现在的那块年底腊肉和着山上摘来的嫩蒿剁碎拌成馅烙了一叠大饼装进儿子的褡裢,亲自送他回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