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蝉啧了一声,掂了掂绣着招财猫的荷包,朝门槛边扬了扬下巴,“徐达,是不是你用妖法了?”

“延清,怎么了?”

一个年轻人坐在槐树根上嚷道:“说书的,什么是天人化生?”

玄都有专门收购经文的,字写得规整的就能卖钱,李蝉精通画道,字也是上佳,扫晴娘也算得上笔迹称善者,她一边抄录,一边算着账。

扫晴娘应了声诺,从桌柜里拿出数个瓷盏,里边装的是雌黄,丹砂、青雘、花青、胭脂等颜料。大庸国流行的琴棋书画四艺中,画艺并不十分追求工巧,而是首重意境,玄都城里也没有专门的颜料作坊,李蝉这些颜料都是自制的。

忽然程炼右手反握短剑扎向李蝉左肩,李蝉挡开之后,退开两步背靠着墙,再看已不见小剑踪影。

“哎哎,听说程家那女人生了个怪胎呢。”

这柄短剑仅有半斤重,剑刃极其锋利,仅凭着剑身的重量压下来,就差点能割破皮肤。

“经常动兵器,粗锻和百锻的兵器还是分得出来的,但说不上懂。”李蝉说动兵器,粗锻和百锻的兵器还是分得出来的,但说不上懂。”李蝉说,“只是,这柄剑和普通兵器不一样。”

铃下人指路后,李昭玄拱了拱手便离开。两刻钟的功夫,就到了鹿台庵外,被童子引入庵中,便见到了灵真女官。依世俗关系,李昭玄该叫一声姑母,若非出世修行了,这位女官现在应该是灵真长公主。

聂耳笑着喊道:“九娘,看谁来了?”

李蝉坐在杉木坐床上撩起麻衣下摆看了一眼,他的右腹上方有一道青纹,乍看像是刺青,再看又像是符箓,再看却让红药十分眼熟——符头很像一顶偃月冠,符胆隐约看得出郁罗箫台、宝伞和星辰圣讳的影子,符脚又有雷纹。

“那阿郎在大庸待过一阵后,还要去周游天下吗?”

……

度朔山是桃都山的古称。

白猫急得团团转。

此时冷月西垂,已到了丑末,卖早食的店家已开始为生计忙活,街头巷里的院子中隐隐传出磨豆腐的声音,有的当街开了店门,架起了蒸笼。

李蝉还在解释:“我在青雀宮看了两年门,被赶下山,关进了神咤司里。神咤司奉青雀宮的命把我关进去,孙司丞为人谨慎,不经青雀宮同意,他不可能放我离开。”

郭洵的话让李狸儿一下想起白天在神女祠里见到的泥塑。

顿时有七名缉妖吏应声,郭洵手一指,挑了个身材削瘦的,“跟我下去。”

“走吧!”

但神咤司的差人没有抓走她们,反而,北襄崔氏奏请来了一道封命,要封一位濮水府君。又说要派一个和濮水府君亲近的人去送这道封命,不知怎么,就选到了姜和和,连带着封了她神女之位。

好在,那位曾十骑取五城的天下兵马大元帅没走,被封为镇西王,留下镇守玄都,这才让玄都百姓于心稍安。毕竟坊间相传,圣人即位前和这位镇西王可是过命的交情。

红药听到李蝉自称左道之士,诧异了一下,恍然道:“难怪,和你同来的那少年对你百般防备,原来你们不是一伙的。李郎是戴枷上阵,被逼无奈呢。也难为李郎一表人才,却委屈扮做了更夫,受他们这般羞辱。我却不能怠慢李郎。”

“所以请老丈指路。”

……

“案子查的如何了?”沈公拂开鹤氅下襟,“坐下说。”

少年抱胸倚着栏杆,“你有了打算?”

李蝉嘿嘿一笑,“亲随?亲随哪养得出这颐指气使的架子,是跟沈鹤衣出京历练的吧,这位沈鹤衣……”

李蝉像是漫无目的闲逛,却又很有目的性地走向白鹿里深处,那位“小鹤衣”是此案的监察,郭洵又是防备李蝉逃跑的看守,二人却被落在身后,跟班似的,对视一眼,郭洵尴尬地笑了笑,少年面色不虞。

“至于六品的灵应法,就是州府六曹专用的了,缉盗追踪,引水营造等法术都在此类。”

正逢神咤司有难,却有贵人驾临,这位贵人,来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李蝉走到这位青衣老者身边,为他一一介绍墙上的画作。

吕磨镜看罢桃花图、梅花图、白鹿归青山图等画作,却一直沉吟着没做决定。

待走到柜台旁,目光落到一个箱子上,才问道:“李掌柜的是否方便,把这里边的画拿出来看看?”

李蝉眉毛一挑,对吕磨镜道:“里面只是装了些经册,没有字画。”

“也罢。”吕磨镜呵呵一笑,指了指西墙上的画,“那就劳烦李掌柜的,把那幅桃花图拿给我吧。”

“第一单生意,就给吕老折个半,二两银子。”

李蝉取下那张已裱好的桃花图卷起。

磨镜的青衣老人与李蝉钱货两讫,便拿着画轴离去。

李蝉望着青衣老人穿过街道的背影消失在雨里,皱了下眉。

“阿郎怎么好像不太高兴?”

红药出现在李蝉身边疑惑地问。

李蝉沉吟了一下,打开脚边的箱子。

箱子里是数十卷竖起的画轴。

李蝉打开其中一卷,画上一个骷髅头被顶在一株枯树上,扭曲虬结的树叉从骷髅的眼眶中突出来。

“阿郎,这又是谁?”

红药好奇地看着画上的骷髅,她察觉到画卷里有一丝妖气。

“槐枝髑du髅。”李蝉露出回忆的神色,“我在桃都山外见到他时,他本来想害我性命,被我打败了。”他看了红药一眼,“不是所有妖魔都能够沟通的,有些妖魔灵智不足,凶性却盛,这髑髅就属于此类。他生前是大庸国人,举族被流放到桃都山下,就成了妖魔。”

李蝉卷起画轴,放进箱子里。

箱中类似的画轴还有三十余幅。

这些画里封镇的妖魔,与眉间青类似,没有清明的灵智,却身具妖魔气,他本打算利用它们,来凝炼身神,只是这几天忙碌,还没顾得上修行。

“那,那刚才那位吕老……”红药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位吕老怎么盯上了这个箱子?”

“玄都城内,卧虎藏龙。”

李蝉沉吟了一会,盖上箱盖。

他起身走向后门,天井里已经积了浅浅的一层雨水,雨珠还在沿着屋檐落下。隐隐的,天边传来数道雷声。

李蝉听着这道春雷,仰头望向天井上方,唤了一声:“晴娘。”

窗边的剪纸小人在微风里轻轻摇晃。

小院外阴雨依旧,天井里的雨却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