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元宵之后,贺词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见过小皇储了。祖父跟他说了那些话,贺词就心中明白,要是与小皇储往来,非但对他的前途无益,甚至还会危及贺家全族。

迟迟也点头:“哦。”

他弯下腰,看了看地上的一滩黑云,扯了扯嘴角:“多久没见了?”

“叫宫人来,叫宫人关窗吧。”老树精抓着迟迟的衣襟,“我有点害怕。”

迟迟于是把它放到桌上,老树精一上桌就对着她的纸东看西看,然后说:“我在柜子里等了好久,皇祖父和皇祖母一直不走。”

明帝挥着手:“是好事。是西南的事。”

一时间没了话,迟迟就问:“尊上还有事吗?要不要吃点心?”

迟迟听说过疫病,那还是她小的时候。有一年夏天,南方发了大水,等水过去了,就是满地染了瘟疫的病人,和那些因为瘟疫死去的人的尸体。明帝焦头烂额了好几个月,又是派人又是派药,疫情才终于被慢慢压了下去。

明帝已经让人去叫太医,又返回来仔细看着小孙女。

老树精在他手上转了两圈,晃着手想让自己停下来,一面又说:“迟迟病了一天一夜了,我想去看她。”

今日魔尊的感慨:小公主好脆弱,一下就可以掐死。

老树精装了一会儿死,竖起耳朵,发现外面没声音了,才敢挪着屁股,一点一点从被褥下钻出来。

墨黑的天空让迟迟有点害怕,她忍不住偷偷靠近了守护神,躲在他的身后。

守护神抬起眼睛,又收回视线,像是有些无力:“随你。”

魔尊的表白方式:我永远也不会杀你。

他一说完话,鸾生又开始浑身乱抖起来。

迟迟坐在帘子后面,听着大臣们再次因为她这个小皇储该不该立,吵成一团。

王皇后替小孙女盛了一碗汤:“皇祖父有事情要处理,今天就不回来和我们一起用膳了。”

老树精连忙惊喜地爬过去:“迟迟,你醒了?”

迟迟讷讷开口:“尊上。”

不过迟迟也只是想到可以请相王世子在京城里游玩,具体的,她还没有想好。

薛惊用小拇指按了按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见书房里的明帝,还有明帝身边坐着的一个安静的女孩儿,相王世子于是先朝着明帝下拜:“臣薛望,拜见陛下,陛下金安。”

小公主马上就高高兴兴朝着柜子跑过去了。

她全都记得。

殿门没有开,老树精也不在。

“哎呀哎呀。”王皇后连忙抱住小孙女,“都是皇祖母不好,无缘无故说了这么多话。心肝的火腿汤都要冷掉了。”

前世一直到死之前,齐献才明白,为什么那些杀意都冲着自己而来。重来一世,他不但要替上辈子的自己报仇,还要名正言顺拿回属于他的皇位。

迟迟睁大了眼睛,看着守护神把那缕蓝雾从黑雾里抽了出来。但是很快,蓝雾又回到黑雾里面,混进去看不见了。

边上的薛惊一直看着,他忽然问:“为什么内疚?”

她轻轻笑出声:“用久了就习惯啦。”

但迟迟目不转睛看了她很久很久。这就是她的母亲,也是明帝与王皇后都不愿意让她接近的人。

离开了猜灯谜的地方,迟迟提起桃花灯,仔细摸了摸上面的花瓣,然后对贺词说:“这是你猜对的,这个灯是你的。”

岳思亭揉揉她的脸蛋:“好好好,你聪明绝顶,绝顶聪明。”

“没有呀。”老树精语气天真,“尊上很喜欢你的。你来了地宫之后,尊上变得可精神了,每次都追着我拔叶子。”

迟迟眨眨眼睛:“开心。”

他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迟迟一愣:“那、那尊上知不知道疏疏去哪儿了?”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落霞红常服,戴玉冠的年轻男人。他站得与迟迟这里有七八步远,一张脸隐在烟火与灯火中,有点看不分明,但是身姿挺拔,落落大方。

每年元宵有五天假,从十三放到十七。这五天里,整个大齐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通通都会外出赏灯。历任皇帝还会带着后妃皇子公主一同出宫赏玩,与民同乐。

一回到柔仪殿,迟迟就跑去翻书了。她甚至有点后悔,没有带着笔墨去,这样的话,就可以记更多大臣们讲的话了。下次要记得带才行。

迟迟老老实实回答:“第一次是偶然到了御花园,我就又进去了一回。第二次是疏疏,就是地宫面前的那棵树,叫我再去玩的。第三次是——”

迟迟裙子上的金雾,一直等到她快要走出过道的时候,才渐渐转回黑色,消散在黑暗中。

布偶小人重新飞到了迟迟面前,迟迟立刻并拢手指,把眼睛捂得严严实实。但装看不见已经没有用了,布偶小人忽然慢悠悠地对着她发出了声音:“迟迟……”

迟迟也知道守护神不喜欢看到外人,不过这要怎么送礼呢?守护神已经有一座可以隔绝世人的地宫了,他应该喜欢安安静静的地宫,可是迟迟送不起这样的地宫。

不远处一路悄悄跟着小孙女的明帝,看见小孙女竟然径直朝石林跑了,心里突然一个咯噔。

当然是迟迟自己送上门的。

她连忙问:“怎么样怎么样?问出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