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者孰轻孰重,是很难说的。

单浮缓缓点了点头,“没错……”她抬头看了看宁澜,“你或许真的比你师傅还厉害许多,那个小丫头说过,你帮她解过锁息虫的毒?”

宁澜看着白宁脸上莫测的笑,好似验证了晨间在察陵湄面前生出的想法,他顿了顿,“果真这墨夷公子也是有手段的人,不过他身为掌教,定然不该是柔弱可欺之人。至于小夭,总也有让她栽跟头的人。”

白念危含笑点头向他致意,随云是他此前去医门拜访单浮时便见过的,此刻亦冲他盈盈笑着。气门门主是个中等个子,壮实的男子,他知道这人名叫白林,单看外表是个倨傲之人。

只不过察陵湄说这话时,回忆起公子帮她擦去脸上墨迹的画面,严辞拒绝她退婚的恳求的画面,让她尴尬站在他身旁却无言语的画面……种种因素综合一下,她的脑海中便生出了以上那没头没脑的形容。

“宁澜,你没有说实话,”察陵湄抓起他的手,忽然认真摇了摇头,“你从来都是看着我说话的,如今天色这样暗,你都不敢对着我说话,你一定没有说实话。”

察陵湄怔了怔,到底还是摇了摇头,“虽然我只会给你添麻烦,可我看……你好像也不觉得麻烦。”

察陵湄跟在宁澜后头,二人朝着天机楼那个方向走去。从惜竹苑望天机楼,本以为距离不远,然二人走了半柱香的时辰却还只走到一半的路程,此时天却几乎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幸好今日十五,月光格外明朗。

察陵湄蓦地眼里有了晶莹之色,她戳了一戳碗里的饭,吸了吸鼻子,“宁澜,你天天做饭给我吃,照顾我周到,如今还说要陪我去请罪,你真的对谁都这么好吗?”

察陵宣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子道:“母亲,我自然也急,只是这文洁有身孕,如今我是自顾不暇,我……”

盛妍将地上放满茶花的篮子重新跨到了手腕上,起身看了看自己的女儿,笑眯眯用手拍了拍察陵韫的脸蛋,“韫儿,你这脸上分明一点肉都没有,女孩子家的太瘦可不好看。”她又拉过察陵韫的手,携着她边走边道:“这茶花饼呀,从前湄儿总爱与你抢着吃,你做姐姐总是让着她,今日母亲便多做些给你吃。明日你便要去墨夷家,也不知还会不会回来?”

“宁澜,你是医者,死生之事应当已经看透。我要告诉你的是,如今巫族和金乌教对浔月虎视眈眈,我虽还强撑着,却也无能永远镇在此地,浔月不可以因我的而发生任何的变数。”

白宁与他约了未时见面,他却在同察陵湄吃好午饭,见她挎着一个小篮子去了后山便立刻出了惜竹苑,去找了一个本以为能为他答惑的人,却不想一切越理越乱。

“唔,好吃,宁澜,真的好吃!”察陵湄一脸错愕惊喜的表情,嘴里满是春笋荠菜的清香咸味儿,话说的含糊不清。

掌事见她登时变成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便低头问了句:“小姑娘,怎么忽然不高兴了?”

果不其然,一切如宁澜所说。这医门里头的物什和从前她跟宁澜去绊雪谷见到的差别并不大,只不过绊雪谷的东西没这样多。她跟着这婆婆走近,才发觉刚刚觉得很小的几间小屋舍后面皆是极大的封闭式庭院,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药柜,少说也有二三十个,每一个又有上百个隔层。

满春院花魁楚楚,一来池铎便声名鹊起。他倒是不曾在意,只不过那日经过满春院,面前却冷不防落下一根横笛,这笛子简朴之至,不过寻常竹子做的。捡起归还之时,却被门口姑娘推推搡搡,推到了楚楚的房中。

宁澜几乎是被察陵湄硬拉着走出了剑门的门口,到了那块苦寒石前,才停了下来。

察陵湄见宁澜眉间微蹙,知道他想起了谁,便上前问了一句,“他与你讲过在剑门的事情么?”

“诡先生如此心慈手软,如何能成大事?”墨夷顷竹看着小夭,莫测一笑:“别以为我不知道,浔月有你们巫族的细作,所以别拿浔月作挡箭牌。”

小夭靠近他的身体,闭眼细细一闻,脸不由自主凑近他的脖间,“公子身上的味道,一点都不变,檀香也盖不住那些戾气。不过我真喜欢,公子这么性急,想知道什么,不如我们去榻上细谈可好?”

“好,那我们先行告退了。”

宁澜倒是面无惊色,反而接了白宁的话继续道:“浔月作为世间最大教派,有匡扶正义,惩恶扬善之责,自然需要目达耳通。我听师傅说起过,这天机楼,非但有世间各个角落的消息,还有从前浔月的史记?”

白衣小弟子挠了挠头,“不知姑娘说的是哪一个商姑娘,我们这一辈留在浔月便都姓商的,刚刚陪二位一起来的楚楚师姐也是姓商的。”

若不是楚楚引路,就连宁澜也是无法想到浔月山所处之地的。

夏惜蓝不可思议地望着察宣,竟是浑身颤抖起来,“宣儿,你说……说什么!什么叫去了情欲?”

原来他刚刚是故意岔开了话,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察陵湄动了动左臂,果然又灵活起来了,只是这过程确实未有多少疼痛。

宁澜笑笑,“无妨,今晚让她和我睡一个房间。她扮男装而来,也不要露了破绽。”他见楚楚神色有些不自然,便解释道:“方才我让店家多取了一床被子,我等会就打地铺。”

楚楚松了刚刚微蹙的秀眉,正了正色:“浔月虽然现在有四门独立,各门也有各自的门主,不过任何人都是要听命于掌门的。因此掌门的命令,我自然不能违抗,再说,这五年与你一起……我很满足。”

察陵湄心中对他有十分的歉意。宗牧跟了自己约莫有十年,作为暗卫他的职责本来就是保自己安全,不出格的要求自然都会答应。而到底付钱给玄镜山庄的还是察陵家的家主,因此宗牧做事总归不能违了察陵沐因的意。如今他应了察陵湄的哭求,带她大婚前逃出了府,恐怕再也不能做她的暗卫了。

“湄儿,你说两心相悦……顷木喜欢你,你虽现在不心仪顷木,可婚后也必然会被他感动心悦的。可是你与宁公子,你即便将整颗心掏出来给他了,他也是给不了你一点回应的。”

墨夷顷竹冷笑,“你很情愿,不是吗?还要我如何?”

察陵湄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往下说,“我母亲是吩咐了我不准出门,可我突然记起来墨夷公子前几日的时候曾和我约了上元节去陪他上淸辽郡看花灯。”她说的理直气壮,又作势看了看日头,皱了皱眉,“现在这约定的时辰就要到了,若是误了时辰,怠慢了公子,你们说要怎么办?”

宁澜微微一怔,凝眉半晌,“楚楚,这是我迄今遇到的最难的问题了,难到我回答不了。你这就好比举着一朵花,问一个先天眼盲之人好不好看一样。”他见楚楚一副失语的样子,便随之亦回以一笑,“不是要与我一同去浔月吗,回去收拾一下,明天早些走?”

察陵湄几度哽咽,语无伦次。

“什么?”察陵湄秀眉紧蹙握紧了那小三角包,抓住了文洁的手,不满疑问,“嫂嫂,宁澜为何不自己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