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挑开了喜帕,看着眼前秀丽的小丫头,神色很有一点木。

阿里衮最近很低调,一心闷头办差勤恳办事,将满心的喜悦的藏在心里。尹继善阴沟了翻了船,经过大风大浪结果被个小沟小渠给绊了脚。阿里衮不知道都暗地里乐了多少回了。

平白无故坏了一个小姑娘的名声有必要吗?就算本来就有仇,也没这样报仇法儿吧?暗中支使他当年的启蒙侍讲蔡新给尹继善吃过定心丸,将尹继善带进沟里去的胤禩早就将章佳氏判出局了。

钮祜禄氏转身拍了拍胤礽的手,笑道,“我身边的宝宁丫头和你年纪差不多,你们也多聊一聊。宝宁成天陪着我,可难得遇见同龄玩伴呢。”

皇太后钮祜禄氏最近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阿里衮果真是知情识趣的很,这样联了宗从此后她就是开国元勋的后人啦!

“妾蒙圣恩得以辅助皇后打理后宫,从不敢有丝毫懈怠。妾不惧死,然妾之冤屈,思之念之无法可诉。唯有以死明志以证清白。”

弘历看见宠妃到没说什么,一圈太医都围过来请罪了。继皇后里面压在嗓子眼儿里的声音听着真心让人着急。弘历绕着门口转了两圈,一双愤怒的龙眼睛就盯上了为的太医院副院判,“皇后究竟怎么样?”

终究只是物伤其类罢了,这一点点的伤感甚至都没有对七阿哥为此不高兴的好奇来的多。毕竟七阿哥才是真正与他未来息息相关。

四格格心里都是冷笑,亲兄妹?能推亲妹妹去死的哥哥还值得认?你当我傻子么!

丰升额吭哧了半天,好容易才把真心话憋了出来,“宝宁,你这样太厉害了真不行啊。”

胤禩看着那小美人湿漉漉的杏眼里带着那样天然的惶急和担忧,声音似乎也带着哭腔了,可神情却很是镇定的对他道,“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骑术不到家,就不会害了您差点儿摔了。您罚我吧。”

胤禩有些尴尬的错开眼,年余不见而已,这丫头似乎越的眉目如画了……爷真的没有偷看这丫头好吧?她这样不愉的目光是做什么啊?胤禩自然不知道胤礽只是觉得有些气闷憋屈罢了。纵然做好了心理建设,可看着与自己际遇相似的元后嫡子,哪里能将什么都忘在脑后呢?

“这几年我一直想见你,可惜终究不能如愿。”胤禩怅然道,“曾习柳字千千行,亲情爱恨一遥。当年你去了汤泉,自此再不复见。”

弘历终究还是没等到他期待的献俘,不免有一点没趣。但是叛乱已平,怎么都算是喜事。弘历命定边左副将军成衮扎布归镇乌里雅苏台,又命兆惠搜剿余孽。

傅恒迈进毓庆宫西配殿的时候,福隆安正鼓着腮帮子闷闷不乐,娶个公主很好么?一点都不!皇家的公主是那么好娶的么?从来不是!

胤礽看着丰升额就摇了摇头,他这个便宜哥哥太笨了,“富察家管着内务府,七阿哥可生怕这宫女会牵扯到他。谁让他如今只剩下富察家这一个母家依靠了。”

这回轮到钮祜禄氏坐在了床沿上,“小七啊,有皇玛嬷为你做主,一定不会让你委屈了。”

胤禩跺了跺脚,整个人就往水里跳。好歹也得弄湿一点衣裳啊!

再得嫡裔的皇帝越觉得继皇后有福气,就更愿意去承乾宫走动了。一时间,承乾宫风头无两。东西六宫无人不被继皇后打压的规规矩矩不敢出头。

傅恒瞧着自己夫人对尹继善女儿的赞赏和不舍,心道夫人这回真是糊涂了。于是,他又皱眉道,“尹继善现在是两江总督,皇上还有意让他更进一步。那样他家女儿的指婚指不定就会更高一层。尹继善的夫人带着女儿来咱们府上走动,可未必真就是能看上珊林!”

书房里傅恒听完了侄儿的请托,就捻着胡子寻思,半晌才问道,“这是七阿哥的意思?”

丰升额忍不住又往妹妹身前挪了挪,他妹妹将来可是要选秀的!七阿哥什么的,您就将我们兄妹俩忽略的彻彻底底吧!千万别记得我妹妹!不然可真是招祸!

胤禩感觉到那脉搏停了下去,他猛地回头喊道,“快传太医!张师傅昏过去了!”

胤禩略微笑笑,“儿子这都是多亏了皇阿玛的关心和张师傅教导。”

胤礽日日窝在书房里恶补前朝本朝的政事,多亏了钮祜禄家一向底蕴雄厚,纵然被打压了几十年可根基还在。只要是胤礽要的,阿里衮都有办法给他找来。当然,如果涉及皇家的,阿里衮就只能亲自开口给女儿讲了。

孙嬷嬷默默的站回她自己的位置,她从先帝潜邸一路跟着自己主子走过来,看着钮祜禄氏从一个王府格格到熹妃、熹贵妃再到皇太后。她是最知道老太后的心事了。

已经都把西林觉罗当成了心病的愉妃心里就猛的一跳,这是什么意思?乌拉那拉氏又漫不经心的道,“算起来还是七阿哥的亲堂姐,估计是要亲上加亲吧。”

出身包衣的嘉贵妃自然不知道,当年固伦温宪公主虽是先帝的亲妹妹,可人家的额驸舜安颜却是死忠的八爷党!古往今来皇家人同室相煎从来都不是什么怪事,缘由又哪里是身上的血脉不够亲呢?

可皇帝南巡的花费又从哪儿来?江浙的大员和皇商自然有法子将差费部分转嫁到百姓身上。这样的巡幸带给官员们的是荣耀和向上爬的机会,可带给百姓的大多是苦难了。

弘历一边批折子一边给儿子讲解,哪里知道短短的时间内胤禩心里已经转过了多少嗜血念头?

吴谦打开盒子,仔细闻了闻,脸色当场就变了。

元后嫡子是那么好教的?圣祖那个元后嫡子是什么下场啊?知道的越多越惜命,名声越盛就越怕晚节不保!可皇帝那样信重的话语和眼神沉沉的压下来,他能不接着么?

刚刚才加了太子太保的傅恒心里也苦,他与夫人叶赫那拉氏感情甚笃,叶赫那拉氏持家有道性格爽利正对他的脾气,可如今他看见他的夫人就会想起他的姐姐!如今的傅恒还过不了自己那关!

弘历亲手扶起女儿,唏嘘道,“委屈你了。”

和敬大公主贴心的不开口,将场面留给弟弟自由挥。胤禩只能迎难而上,这样好的机会放过了实在太可惜有木有?

屋子里瞬间静了,叶赫那拉氏惨白着脸色都不敢看富察皇后一眼。弘历的酒也瞬间惊醒,他一下子就明白是他自己误会了。呐呐了两声,很要面子的皇帝终于还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安慰皇后。

大宫女绿玉苦口婆心的劝说着气恨至极的富察皇后,“娘娘,您要想想七阿哥啊。”

然而富察皇后咬紧牙关,替女儿抹干了眼泪,转头吩咐道,“绿翠,来给本宫画眉,今儿是好日子。本宫还要去重华宫陪皇上用膳。”

胤禛不自觉的停了脚步,凝神细听。蓦地,琴音骤停,一个清越的声音道,“有客远来,何不进来一叙?”

亭内,一个黑衣青年缓缓转过身来,气度温雅,俊秀斯文,一副翩翩公子之态。

胤禛一眼望去正对上一双灿若寒星的眼眸,心中不禁一动,想不到在此凋零古刹竟能遇到如此出色人物。

却不知这黑衣青年心中也是略微讶然,不过偶然动念来此一游,竟然得遇此人!

胤禛颔道,“在下路经此地,为琴曲所感,扰了公子雅兴,还望莫怪。”

“相逢就是有缘。”青年微微一笑,一手轻按琴弦,道,“阁下想必亦是同道中人,不知在下可有幸闻君雅奏?”

胤禛摇头道,“在下不精此道,无法与公子切磋,实是憾事。”

青年也不强求,只淡淡笑道,“阁下是来此凭吊先贤么?”

胤禛的心头略微诧异,目光一转落在亭内一方棋盘之上。

棋盘通体由白玉打磨而成,许是年头太久,棱角已经磨得圆润,十九路纵横之间,尽是苍凉印记。边角处精雕着一朵血色凌霜花,平添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