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恕忍无可忍地把枕头从脑袋底下抽出来,挡在他和贾琳之间,说:“我肚子饿了,你也是肚子饿了吗?”

说白了,不过是,因为深爱,所以歉疚。

前一段时间,不是工部的匠人已经被派往西北来了么?蛮人自然也有自己的法子知道了这一消息,他们和内奸的交易内容中就有这么一项,要把一个匠人给悄无声息地“偷渡”过来。因为敌在暗我方在明,贾琳便成了这个“被偷渡”的匠人。脾气臭,只知道研究,唯一的儿子前些日子死了,貌似还是因为风月之事死在一个大晋高官的仆人手里……他这样的人,自然在某种程度上能为蛮人所信任,即使这种信任是有限的。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安排呢,是因为若是西晋侯府一直安然无恙,那么西晋侯也乐得宠着嫡妻给他生下的嫡子嫡女们,尤其清灵郡主这个女儿,他向来是把她宠上天的。可是,一旦西晋侯府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了,尤其这个灾难还是妻女带来的——其实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西晋侯自己的野心——西晋侯忽然想到的就是自己家族的传承了。

太上皇当年挺宠着水忟的,水忟对太上皇的感情也就有些复杂,毕竟他的小家到底也算是因为太上皇的猜忌而家破人亡的。

既然如此,贾琳身为他的良人也得到了更多的关注,如此一来,一条关于他的捕风捉影的桃色秘闻也渐渐在后院夫人之间流传起来。

“你可以问问陈安,毕竟他和仙女或者妖精或者女鬼都有过亲密接触了。再说,如果真是什么仙妖鬼怪看上我了,也该跟着我回了杏林胡同才是,怎么还去了陈安那里?可见,要么勾引这些东西的人本来就是陈安,要么就还是人作恶。”贾琳淡淡地说道。这么一看,这事儿倒不像是临时起意的了,说不定这背后还有一个很详尽的计划。贾琳虽然明面上还在和小七开玩笑,其实心里已经警醒起来了。

“技巧不错。”贾琳咂了咂嘴。

贾琳不用摸自己的脑袋,都知道自己脸上满是虚汗。他踉踉跄跄地走到门边,才打开门,候在院子里的小七和陈安立刻察觉到了不对,一时之间也顾不上什么僭越不僭越的,立刻走上前扶住他。贾琳抓住小七的手,道:“备车,快,我要进宫面见皇上!”

听贾琳说完了,小七赶紧问:“主子,你这脚?”

结果到了晚上,周氏头疼欲裂,竟然硬生生地疼晕了过去,身边伺候的人这才觉得事情紧急,一时间请太医的请太医,去工部通知贾琳主子的通知贾琳主子。

高夫人立刻就明白了,周氏这是怕王夫人果然是找她的,而贾王氏既然都找到这里来了,那么若是不管不顾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将起来,那弄得高家的脸面也不好看,既然如此,周氏便想着不如自己先避开一些。高夫人明白周氏的苦心和缜密,一时心里感动不已。

更重要的是,周氏并非是刚从一个姨娘变成诰命夫人的,她这中间有两年都在跟着宫里的嬷嬷学规矩,如今这一举一动都是十分拿得出手的。即使某些夫人最开始对于周氏还有些芥蒂,但是一旦和周氏开始接触,她们逐渐还是愿意接受她的,这至少瞧着是个自己一个圈子的人,反而比那些小官家的嫡夫人又气度得多。利益和友谊捆绑在一起,周氏也逐渐有了自己的交际小圈子。

曾经的父子两个站在一边尴尬了老半天。高大人那边,他终于在员外郎的帮助下,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两个大男人,离别的时候黏黏糊糊,说不得还要红了眼眶……这的确有些不好看,不去送别反而没有离愁了,贾琳在心里安慰自己。靖德帝,老子诅咒你这辈子都得不到真爱啊!贾琳在心里对着皇宫的方向竖了一个中指。

“你看错了,那是夕阳洒下来的余晖!”

更何况,西北的确不是一个好地方,土地贫瘠,气候诡异,民风彪悍,说实在的。好容易把正直的秦恕养到这么大了,贾琳还真舍不得让他去那里吃苦。

贾琳每日守在府里,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睡就睡,日子过得别提有多潇洒了。等到放榜的时候,府里的下仆都被拘着,并没有让人去看榜。大家都知道这些日子越演越烈的流言,还以为贾琳这种行为是自我放弃了,一时间,府里的气氛都低沉了不少。

“忠勇王和你义父的关系,就与你和我的关系一般。你若不信,下次再碰见你那副统领,直接喊他一声义母试试,保管他喜上眉梢……世人皆以为你义父已经陷入泥沼中了,现在不得不忠于太上皇,和皇上对着干,迟早得完蛋。但其实,凭着忠勇王的布置,少不得你义父早已经成功搭上皇上了。所以说,太上皇最不应该的就是小瞧了他的小儿子。靖德帝的心思,可比太上皇还缜密好些呢。我向来是走一步算十步的,但靖德帝……他走一步可算了百步不止。”

一时说得众人心有戚戚,都害怕自己的福气要是也被夺走了,可不也要死于非命?

贾琳忽然觉得脑海中有道光闪过——该不会是被秦恕说中了吧,靖德帝打的不会就是这个主意吧?

笑了好一会儿,林家的露出一口大黄牙,道:“二夫人这也是作孽呢,她当时要是有点成算,等贾琳少爷得了状元,她身上的诰命日后定能高过大夫人去。如今,等着珠大爷给他挣诰命……我看,难哟!”

“承蒙世子不弃,如今内院之事都是交给我打理的。我便早早留心了两个从外头买来的丫鬟调、教着,样貌能算是中上,看身子也是容易生养的,最重要的是脾性也好,而且卖身契就捏在我们母子的手里,这样的人就是给世子送去,真有那个运气留下子嗣,也不会张狂起来……日后,你在和孩子们亲近些,世子自然是要承你的情的,不会随随便便被别的心的女人给笼了去……”周氏自己就是做姨娘出身的,若是可以,她其实不愿意把个无辜的女人拖入这种境地。因此,她买来的这两个丫鬟,都是小小年纪就被拐卖了,要往那窑子里送的人。这样,即使做侍妾名分尴尬了些,但到底比她们本来千人骑万人压的命运要好些。

“明威大将军的妻子是沈贵妃兄长的女儿,算起来,他的长女是该叫忠勇王一声表哥的。”沈贵妃就是大皇子的生母,只是她死的时候已经被剥夺了封号,这时候再叫她一声沈贵妃,不过是水忟对亡者的一种尊重而已。

“你、你都要进考场了,乱了心不好。”

“好了,我今日约你出来,可不是听你说这些的。喏,你拿去看看。”贾琳打断了贾琏的抱怨,将手里的纸张递给贾琏看。这些都是贾琳这几个月整理出来的消息,都是和贾琏的生母去世相关的事情。真要说是证据也算不上,但贾琏生母去世之事的确可疑。

这么一想,宣正帝看着贾琳倒觉得满意起来了。宣正帝原本不关心秦恕娶了谁,反正秦恕娶个男妻也没什么不好的,处在他如今这个位置,没有嫡子比起有嫡子来更容易让皇上满意。子嗣上的顾虑一去,贾琳虽是男人,倒也不能让人挑出什么不是了。

贾琳趁人不注意,悄声对秦恕说了几个字。秦恕看了贾琳一眼,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前面,隔着帘子向皇上行礼,道:“臣应恕有办法暂缓水悕殿下的症状。”他这话说得掷地有声,一下子,陈德妃的哭声都小了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