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媛急道:“小殿下,这切不可。岂能由主子给奴婢洗脚?此事若让太子殿下得知,非重重责罚我不可。”

“不曾想两人不思报君恩浩荡,反而于天牢之中向众犯官勒索钱财。《国记》主犯著作郎闵湛和郗标二人,因修史贪国库所拨之银,又因刻碑工程浩大,大肆收受贿赂,敛得许多钱财,置办了大量家产。”

“宗钦心思缜密,知皇上喜忠骨之士而恶谄媚佞臣,又知太子殿下以仁厚著称,虽身陷天牢之中,自知必死,然见太子前去问话,已猜皇上有赦免之心,故而压心内恐惧求生之心,而面露忠贞之色,实为欺皇上与太子耳。”

只是太子言语间对宗爱冷淡有加,宗爱自讨没趣,忧已前途,不由得暗生杀机,决定借太武帝拓跋焘之手除掉太子拓跋晃。

岂料高允高声回答说:“禀告皇上,罪臣高允不敢欺主,当以实情告之。《国记》中的《太祖记》为前著作郎邓渊所写;《先帝记》以及《今记》,为臣与崔浩一同写作。由于崔浩政事太多,只是总裁修订而已。至于注疏,为臣所作多于崔浩。”

太子摆了摆手,小黄门退到一边,冯媛道:“太子殿下,小女闻得南安王喜围猎、爱字画、贪游乐、喜广交结友。太子殿下不妨召见南安王,邀其出游天坛。南安王见天坛《国记》碑林,必赞叹崔浩书法,如此,大事可成。”

“再者,崔浩虽有才能,却心胸狭窄,排斥异已,更是贪财好色,若不除之,则恐朝廷众官皆仿效之。如此,则为我大魏之悲,江山不固。”

太子诧异不已,忽然见到不远处的车骑大将军乙浑正拈须微笑,一把铁雕弓刚挂回马脖边,心中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车骑大将军乙浑骁勇善战,尤其是箭术天下无双,为大魏打江山立下了许多汗马功劳。刚才乙浑见小殿下年幼,无力射杀白鹿,恐于群臣面前却不下面子,故而暗中弯弓搭箭,射杀白鹿,暗助小殿下一臂之力。

冯媛见宗钦那傲慢的样子,心中好生奇怪。他在军士带领下,来到书库的书架边时,那军士悄声告诉冯媛道:“冯姑娘,这宗大人是个有名的刺头,还望冯姑娘不要生气。这人书呆子气太重,最看不惯那些奉迎拍马之事。”

冯媛迟疑了一下道:“都说高太傅精通经史、天文、术数,却不料果如世人所说,相面者不相自己。太傅脸露死气,尚且不知,故小女叹之。”

崔浩独掌大权后,企图按照汉族的世家大族的传统思想,整理、分别和规定氏族的高下,这也引起了鲜卑贵州的强烈不满。可崔浩我行我素,丝毫没把鲜卑贵族放在眼中,甚至得罪了太子拓跋晃。

在皇宫中,宗爱从干杂务开始。由于他的勤劳机敏,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被太武帝拓跋焘注意到了。从此,宗爱逐渐赢得了太武帝的欢心,被太武帝拓跋焘封为了中常侍,成为了皇帝身边的亲近宦官。

拓跋晃退回车辇之内,两宫女放下帘子,车上一太监吆喝道:“起驾!”

花弧叹了口气,怜惜地看着冯媛道:“冯媛,今天花伯伯终于等到了机会,等会要是见到了左昭仪,就想法把你交给她。只是皇家车驾出行,必戒备森严,平民百姓是无论如何也近不得车驾的。花伯伯正为此愁,如何才能见得冯昭仪一面,把你托付给她呢?”

石头陀双手合什道:“善哉!善哉!众生一切平等,何来男贵女贱之说?花施主,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当今天下,我佛门正面临一场浩劫,花施主你可知晓?”

花弧虽然不知那人来历,但看他相貌异于中土人士,又自称‘老衲’,笃信佛教的花弧心下已然明白了几分。

花弧惊异极了,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话竟是从他怀中那个才四岁多的小女孩嘴中说出来的。

老者费力地拖着倒毙的战马,在路边用积雪掩埋了起来。他凝视了那埋战马的雪堆,抽噎了几声,转身一手抱着女娃,一手牵着冯熙,在雪地上蹒跚前行。肩头上的鲜血在这寒冷的雪夜里,很快便凝止,刚才摔落之处的血迹此时也让不断飘扬而下的雪花所掩盖。

贾周沉着脸道:“许林,站起身来。拿这块腰牌,把皇上寝宫门口的宿卫御林军调开,不得有误,事成之后,宗大人会重重奖赏于你,甚至让你称王封候!”

那个叫许林的小黄门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接过贾周递给他的腰牌,低下头不敢看宗爱一眼,转身退出偏殿。

不一会,许林回报道:“宗大人、贾大人,皇上寝宫门口的宿卫御林军已经悉数调开。”

宗爱道了声“好”,咬了咬牙,一狠心道:“贾周、许林,你二人把宿卫中郎将张平抬至皇上寝宫之中,切记,不得惊扰了皇上。”

两人领命,抬着昏迷了的张平来到了太武帝的寝宫之中。寝宫之中静悄悄的,甚至静得能听见太武帝均匀的鼻息。

宗爱使了个眼色,贾周心领神会地悄悄退出了寝宫。宗爱从张平身上拨出宝剑,悄悄地掩向太武帝的龙床边。

看着英勇不可一世的太武帝仍在酣睡之中,宗爱持剑的手不禁颤抖不已。这时,太武帝突然一个翻身,正好脸对着宗爱,把宗爱吓得一下子习惯性地跪了下来,惊呼道:“皇上饶命!”

太武帝喉咙中咕噜了一声,迷迷糊糊地叫道:“水,给朕来杯水,渴死了!”

宗爱这才心下稍安,知道太武帝尚未清醒。他虽然决计除掉太武帝,可事到临头,还是心中害怕不已。

眼看着太武帝即将苏醒,宗爱心中害怕极了。他知道若是太武帝醒来,他再想下手,那是自找死路,十个宗爱也不是太武帝的对手。

如果自己这时罢手,太武帝能放过自己吗?宗爱心中激烈斗争不已。他想到了太武帝一生虽然英明神武,可也因为一统天下灭国太多,自然仇人无数,因而猜忌之心也重。

若是太武帝见到宗爱违了宫规,在太武帝睡觉之时出现在他龙床前,就算宗爱藏起了宝剑,那也只要负责保卫太武帝安全的宿卫中郎将张平一醒,太武帝大怒之下,必杀宗爱三族。

想到此处,宗爱目露凶光,一咬牙,用力一剑刺向了太武帝的胸膛。

太武帝于睡梦之中,忽然胸中剧痛,不由得圆睁双眼醒了过来。他看到宗爱脸露狰狞之色站在自己龙床前,自己胸口插着一柄寒光闪闪锋利的宝剑,不由得大叫一声,从龙床上跌滚了下来。

太武帝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扑地倒下,再无声息。鲜-血从太武帝的胸口慢慢涌出,染红了整把宝剑。正在熟睡当中的太武帝被宗爱杀死,北魏历史上一位少有的雄略君主就这样惨死在了宦官的手上,也使得宗爱成为历史上第一位主谋杀害皇帝的宦官。

宗爱后退了几步,阴沉着脸命令小黄门许林道:“许林,你把张平拖到皇上面前,把皇上胸口的宝剑剑柄置于张平手中。”

许林哆嗦着好不容易办完了这件事,宗爱忽然嘶声大叫起来:“快来人啊,有反贼行刺皇上!”

这时,早已等候在寝宫门外的贾周,带着十余个太监,手执宫棒,立即从殿外冲入了寝宫之中。

贾周冲在第一个,一棍把仍站在张平身边的小黄门许林击昏,指挥着其他太监,乱棒齐下,顿时把张平和许林打得皮开肉绽,一命呜呼!

宗爱命心腹小黄门赶到宿卫御林军把守之处,大喊道:“反贼行刺皇上,各位将军至皇上寝宫护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