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北方柔然来犯,崔浩觉得机会到了,他举荐冯邈领兵攻打柔然,更是保荐太武帝拓跋焘宠信的宦官中常侍宗爱为监军,太武帝采纳了崔浩的建议。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间,冯媛已经进宫了五年,出落出一位婷婷玉立、貌美如花的少女。太武帝因为立了拓跋晃为太子,自然也就十分关注疼爱拓跋晃的儿子拓跋濬。

他看到冯媛虽然年幼,却天庭饱满,双目顾盼流彩,在这紧张的场面之中,丝毫不露惊慌之色,不由得暗暗称奇。

那摆摊卖茶人笑眯眯地道:“这位老哥,听口音你不是京城人氏吧?今天恰逢冬至,是我大魏皇家祭祖之日。我大魏太武皇帝御驾亲征未归,故由监国太子会同左右两位昭仪前往太庙行祭祖大礼。老哥你来得正是时候,待会儿便可大饱眼福,那场面只怕你想都不敢想象,可气派着呢!”

花弧豪迈之气顿生,生怕惊动他人,压低了声音大笑道:“这点小伤何足惧?花某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生征战无数。大师,你尽管放心带着两位幼主离开,花某一人足以自保。何况宗爱所率兵将,根本不认得花某。”

众兵将惊疑之际,那人已经来到了小庙前。他似乎丝毫不顾及庙内的众兵将,径自信步进入了小庙之中。

看着那两个孩子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花弧咬了咬牙,把那半块饼子一分为二,递给了冯熙和冯嫒。

老者听得冯熙回答之声,心内稍慰,从雪地里抱起女娃一跃而起,借着白皑皑的雪地反光,很快便现了身边不远处一个小小的黑影。

冯媛迟疑了一下道:“都说高太傅精通经史、天文、术数,却不料果如世人所说,相面者不相自己。太傅脸露死气,尚且不知,故小女叹之。”

高允大惊,他知道冯媛虽然只有九岁,却是天赋异禀,见地非常人所及。太子拓跋晃心知有异,屏退了旁人,独留冯媛和拓跋濬在侧侍奉。

太子拓跋晃追问冯媛何以说高允大难将至,冯媛道:“高太傅若修国史,恐有夷三族之祸。刚闻殿下之言,皇上命秘书府按史实修国史,高太傅若得太子殿下保荐,领秘书府修国史,则祸自至。”

“修国史,关系重大,若成,则修史者名垂千古。因此,领秘书府主修国史之人,必是国之重臣,也易遭他人嫉妒。高太傅若一味大书特书皇上功绩,却不书其他史实,则已授人话柄,必在皇上面前告高太傅谄媚,不按史实修书,实为抗旨大罪。”

“若高太傅真按史实所书,则不免写到我大魏龙兴于大鲜卑山之轶事。其中有许多秘闻为我大魏皇上所禁忌,高太傅若照实书写,则必惹得龙颜大怒,定斩满门。”

高允和太子听了冯媛之话,不觉冒出一身冷汗。两人对望了几眼,都知冯媛所说非虚。

太子拓跋晃沉吟了半晌,为难地道:“这可如何是好?我今日在朝堂之上,已向父皇提起,明日上朝,便向父皇保荐主修国史之人。今太傅已不能主修国史,明日我该如何回复父皇?”

冯媛小声道:“太子殿下,小女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太子殿下恕小女无罪。”

拓跋晃点点头道:“冯媛,你虽年幼,见识却远朝内诸大臣。你有什么建议尽快说来,即使有所妄言,本太子也恕你无罪!”

冯媛施施然屈膝谢恩道:“谢太子殿下!小女认为,明日上朝,太子殿下可力保司徒崔浩主修国史!”

太子脸露不悦之色道:“崔大人虽然曾为我师,可如今他得父皇宠幸,早已目中无人,就连本太子也屡遭其羞辱。若让他主修国史,岂不是让父皇更是倚重崔大人吗?”

冯媛赶紧拜伏于地道:“太子殿下,依小女看来,皇上英明睿智,未必真的完全信任司徒崔浩。崔浩从前尚能兢兢业业为国谋事,可此人虽具雄才大略,心胸却不甚宽广,况且好大喜功,暗收贿赂。小女尚闻‘功高震主’一说,皇上因为崔浩大功而重赏于他,可皇上也知尾大不掉之理,他必忧心太子殿下即位之后,崔浩权势太重而欺君误国。”

“以皇上之圣明,必在传位于太子前而欲除崔浩,只是一时没有机会而已。太子殿下若保荐崔浩领秘书府修国史,则崔浩必更嚣张,认为太子殿下也畏惧于他。崔浩虽然文才傲于天下,可他忙于政事,必沽名钓誉,让秘书府的人自修国史,自己则坐享其成。”

“我闻秘书府著作令史闵湛、郄标两人性情奸巧邪佞,喜奉迎拍马。崔浩领秘书府后,此二人必贿赂于崔浩,而崔浩也会投桃报李,向太武帝举荐由此二人主修国史。”

“此两奸佞小人,一时得势,必在修史之中,极尽讨好崔浩之能。如此,则崔浩祸根已埋。史书修成之日,必是皇上诛杀崔浩三族之时。”

拓跋晃讶然极了,不禁站起了身,在凉亭内来回踱着。思绪良久,方问高允道:“高太傅,你以为冯媛所说如何?”

高允叹了口气道:“惭愧,我高允自恃熟读经史,见识却不如这位小姑娘。太子殿下,冯媛所说极为有理,可照行。只是臣与崔浩虽然淡交如水,可亦是朋友,见他大祸将临,心实不忍之。”

太子喜道:“如此甚好,我明日上朝便向父皇保荐崔浩领秘书府主修国史。只是主修国史繁杂浩大,不知要于何年何日才能修完!”

高允道:“太子殿下,依臣愚见,国史必于年内修好。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崔浩已著有《诗》、《论语》、《尚书》、《易》等注释,稍加修改,便成国史。臣料崔浩急功近利,必如此而为之。”

冯媛拜于地道:“太子殿下可假托小殿下习史书之需,令小女常奔走于秘书府。小女当见机行事,只于著作令史闵湛、郄标两人身上,必令崔浩陷于万复不劫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