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怀里一热,小满一抬头,眼泪顺势着流了下来。

小满没忍住,终于对她开了口,“你别缝了,没人上街,也不会有人买了。”

“吱呀”一声,门被拉开了一道缝,清晨的雾霭浓且白,好像一张深不见底的大嘴,一走进去就会被它生吞了似的。

小满连走带跑地回家,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碰上那梁三公子,他就是一肚子说不明的火气。

合川笑道,“帮也要帮到点子上去。对了,你刚才看见她瞧着我们背着的书包的眼神了吗?”

天杰向合川抱怨,他娘最近好像已经在替他张罗着娶妻的事情了。可他根本就不想和一个面都没有见过的女子成亲。

自从那一回,他哭着把做媒的李婆赶走之后,柳嫂得知了,便总没轻没重地拿他打趣,“嘴里头成天说着讨厌讨厌的。这会儿倒是舍不得你阿嫂了。”见他嘴硬,还变着法儿去逗他。

小满不动,眼睛里逐渐有了水光,紧接着,却是赌气似的上去,硬把李婆从凳子上拽了起来往外推。

那一回,他只知道她做了一百零二双鞋。一百双替梁家的佃租,剩的两双,一双给了梁三公子,一双给了柳嫂,是感谢他们帮忙。

高玉芝根本没想到他们能够来交差,梁家小厮数过了整一百双,高玉芝随手翻了一翻那布袋里的鞋,看到每一双布鞋的针脚都仔细着,没有一些偷工减料,脸上那素来高高在上的神情也不由的松动起来。

开始时候,小满还能够帮着搓麻绳,等到麻绳都搓完了,他便什么忙也帮不上了。

小满皱着眉走过去,嘴里嘟嚷着,“你能不能不要老对我笑。”

高玉芝不露声色地笑笑,“那行。你就替我做一百双布鞋,外加一百个鞋垫儿,这佃租就算了。我就当替云凤积福了。”

梁家大奶奶高玉芝缓缓吐出一口烟圈,说了一声“进来吧”,门便从外缓缓地推开了。

他不睬她,也不看她,自顾自进了屋。

里屋,一个死人,外加一个小满,也是没一点声息。

生活总还要过下去。

水杏回不出话,辫子被揪得生疼,受过的委屈一齐都涌了上来,眼泪在眶里打了个转儿,却到底不敢落下来。——哪有在夫家第一天就掉眼泪的呀,若是被公婆瞧见了,日子少不得更难过。

小满“哇”一声哭了起来,又被闻讯赶来的刘桂香掩住了嘴,两夫妻合了力将他架走了。

那只老虎,动不动就在小满心头挥舞着利爪示威。

看她受欺负,听到她的惨叫声时。看着她怯懦顺受的表情时,甚至是面对着哥哥那张傻笑着的脸时。

心里的老虎张牙舞爪着,好像随时都要呼之欲出。

明明又慌又怕,他仍然假装自得其乐地玩耍,一察觉到她的目光,立刻就把树枝朝她掷了过去,然后像要掩盖什么一样故意大声嚷着,“死哑巴,你把姐姐还回来!”

树枝扔完了,还有土块,全部都扔完了,他又上去揪她的辫子。

那会儿,他确实是恨她,换走了阿姐,还把老虎弄醒了。

都怪她。

小满半夜起来小解,茅厕的门半掖着,里头传出怪异的呻吟。

小满拉开门,阿爹靠着墙壁,半闭着眼,一只手握着粗黑的物事不停动着。

他瞧见了小满,却没把他当回事,兀自激烈地撸动着,直到激射出一股股白色的浓浆。

阿爹爽极了似的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拿草纸草草擦拭,这才系好裤子,对着小满咧嘴,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然后摇摇摆摆地去了。

小满那时还并不能够理解这种事,直到后来某天夜里撞见阿爹像做贼似的整个人贴在大春的房门上眯着三角眼朝那道缝里偷看。

又在某一个白天看见他伸手,面带陶醉地轻轻抚摸着她晾晒着的肚兜。

他突然就懂得了阿爹躲在茅厕里的行为和那个诡秘的笑容意味着什么。

翻江倒海的恶心感涌上来,伴着对阿爹的反感和失望。

他也不止一次听见阿爹半开着玩笑对着来串门的村人洋洋得意地说起,“半年她那个肚子还没动静,我就只好自己来了。拿亲闺女换来的嘛,总不能够浪费了。”

他的语气,就好像说起买卖一件东西,一个牲畜般随便。

大春听见老于的玩笑,一根筋似的当了真,他的脑子素来是不好使,在这种事情上,却偏偏和自己爹较了劲。

那个夜里,小满在门缝里看到,大春死死压着她娇小的身子,下半身不停耸动着做着那种事,手也不闲着,他用力掐她,打她,嘴里还骂她的肚子不给他争气。

她闭着眼,木头似的默默忍着,忍到实在忍不了,便流着泪,发出细小的,受伤了的猫儿似的低吟。

这一下,倒惹得大春得了趣味,更加挖空了心思的欺负她。

小满逃走了。

那次之后,他再没有偷看过,但晚上躺在床上,她痛苦的低吟仍然幻听似的在他耳边回荡。

他拿被子蒙住了头,浮在眼前还是她流着眼泪的样子。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紧咬着嘴唇隐忍,还是哭出了声。

小满发现,他心里的那只老虎,好像快不受控制了。

对着阿哥,对着阿爹,它不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