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敛涵收起手机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补充了几个字:“宋然是王子。”

她一向是起床困难户,寻常的闹铃根本闹不醒肖悦琼,从小到大也都是方雅莉叫她起床,后来方女士工作忙,外婆搬过来和她们一起住了,自然也就由外婆负责这项任务。

肖悦琼喘息着从床上醒来,身下的花穴被融化了一下,流出潺潺的春水,打湿了小一片床单。她看着那小滩水迹,又陷入了对自己的厌弃当中。

老师的改卷速度永远是个迷,考得早的科目甚至在监考过程中就能改得差不多。肖悦琼到校时其他班的课代表已经按班级分好试卷,她挑出二班的那一摞,刚打开桌面上的excel表格,身后伸过一只手,指甲干净整齐,不足一毫米的留白,衣袖微微后缩,露出一截劲瘦结实的腕。那只手将试卷从她手中夺过,然后熟悉的声线在她头顶响起,“一个人效率太低。”王敛涵微微俯下身后又直起腰,含笑的嗓音飘远了一些,“我帮你念吧。”

宋然的母亲终于赶来,她顾不得擦额上跑出的汗,急急忙忙进去看女儿,又出来拉着肖悦琼说了谢谢,下次要邀请她到宋然家吃饭。肖悦琼从没经过这种阵仗,她仓促地应了一声,王敛涵在一旁搭腔:“阿姨,她都答应您了,您快回去照看宋然吧,我先送她回家。”这才将她从不自在中解救出来。

第二场交卷后走廊瞬间沸腾起来,楼梯间人潮汹涌,勾肩搭背地向校外奔去。肖悦琼在座位上多磨了一阵,趁女生拿包的当口,在她桌角放下一包纸巾,随即做贼心虚般地快速离开。肖悦琼懊恼地反省着自己毫无道理的多管闲事,大概因为她在乎王敛涵,而宋然是王敛涵在乎的人。

“我完了。”女生垮着脸抱怨,“这几道题都不太会。”

方雅莉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镜片是年前才配的,一百多度,很薄。她揉了揉因用电脑时间过长而干涩酸胀的眼睛,肖悦琼倚靠在桌边安静地喝水,身姿秀丽,像极了她的眉眼在视野中有些微的模糊。

“没事,我们班一半人都感冒,感染源不差你一个。”王敛涵误解了对方的意思,兀自靠近了些,胳膊十分自然地圈住了肖悦琼肩头,半晌像想起什么,又不动声色地撤了回去。

肖悦琼愣了愣,显然没料到新一周和王敛涵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宽松一些本是可以放行的,她有些犹豫,可校园广播恰合时宜地响了第一声。肖悦琼站在警卫室墙边的小桌旁,抿了抿唇,把笔向男生递出去:“登记,写这里。”

“好久不见,”王敛涵略微向后退了一步,以示对肖悦琼要求的尊重,随即发起了进攻,“你最近在躲我?”

小包纸巾里还剩八张,一半贡献给了桌子和卷子,另外一半后来擦了下面。肖悦琼从教学楼出来的时候又见到了男生,套着件深绿色卫衣,修长的腿裹在黑色裤子里,高挑挺拔得令人侧目。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听说初中时还和别人打过架。

王敛涵闷笑一声,也没催促她,“那我自己来。”男生凑到她耳边悄悄说,“是我的错,我不会允许你再有给我戴绿帽子的机会了。”

肖悦琼微微瞪大眼睛,似乎没反应过来:“什……什么意思?”

男生却拍了拍了她的脑袋,“意思就是,表演结束后先别走,等着我。”

因为二班的节目紧挨着一班,肖悦琼没能看到舞台剧,她有点遗憾,台上主持人开始报幕:“下面有请高二二班给我们带来的节目,《追光者》——大合唱!”

寒冬腊月的天气,二班的女生们都穿着白色打底衣,一身红色小吊带,胸前一圈白色的绒毛,脚踩小皮鞋,头上还带着鹿角,男生们统一是红色的西装配黑色的西裤,十分喜庆。肖悦琼站在第一排女生的中间,她身量只算中等,一眼望下去尽是黑压压的人,不由得紧张起来,也不知道王敛涵会不会看见她……

音乐响起,肖悦琼嗓子发紧,双腿抖得跟小儿麻痹症似的,全程胡乱对着口型,好不容易挨到结束,旁边的女生却说:“你太紧张了,一直在发抖。”呜……丢死人了。

肖悦琼套上羽绒服回到台下自己班级的位子上,算算时间快到高三了,主持人却报幕还有个特别节目,深红色的幕布缓缓拉开,舞台上一个人都没有,却流泻出阵阵琴声。一个洁白的人影闪了出来,小巧的女生轻盈地跳着芭蕾,旋转到舞台中心。此时,一小段前奏也刚好结束,里面那层幕布徐徐升起,露出黑色的钢琴和穿着白色西服的王敛涵。

白色的柔光打向舞台,周围冒出一层层雾气,仿佛是人间仙境一般。台下的女生立刻“哇”地尖叫开了,男生低头弹奏着钢琴,清俊明朗的侧颜显得深邃,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忧郁的阴影,像个霁月清风的王子在为他心爱的人演奏。悠扬的琴声,倩丽的舞姿,令人心醉神迷。

无可救药的挫败感扩散开,肖悦琼开始焦虑不安,隔着喧嚣与人海,她在台下仰望着那样耀眼优秀的男生,自己对他的痴心、妄想、贪念和迷恋像是要在这首曲子中被揭露出来,她自惭形秽,恨不得逃离,又忍不住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