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里常年阴暗潮湿,铁栏上满是被擦平的锈渍。

朝雾微忍着笑,“为什么这么在意行不行?”

李知尧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片刻后解释了一句:“朕没有想让他死。”

结果她突然转移话题来了这么一句,把刚才的气氛一下子全部打破,让他瞬间想吐血。他故意抬手掐了掐自己的人中,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看着朝雾。

她是污了厘家门楣声誉之人,在他厘侯爷看来,就是不配再活着。连活着尚且都不配了,带着婚前失贞生下来的孩子坐上皇后之位,那自然更是不配。

周家几百口人,男丁或杀或流放,女眷全部贬入奴籍。

她丢下笔,慌张地吸鼻子,看着裴云海,“怎么办?现在怎么办?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说着又想到了什么,忙道:“快!召集大臣商议对策,快去,把所有人都找过来!”

若能得胜,大家一同踏入京城!

朝雾眼神和语气都坚定,声音软而有力,“李知尧,我相信你,都会挺过去的。你要是累了,想找人说话了,就跟我说吧,我不会笑话你的,也不会再在你的伤口上撒盐。”

军中的将领可以随便任命,但他手下能打能扛有指挥之才的大将,总共也就那么几个。之前董远死了,这会儿魏川又死了,他比谁都痛苦都愤怒!

赵太后早知道了,一次大雾救了李知尧一命,再一次大风又帮了李知尧。照这情形看着,他仿佛真的是身负天命的那个人一样,十几万人竟打败了吕问的七十万大军。

他这形象,正有些应了那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帅旗都断了,天意是什么还看不出来么?

本来他对自己的这种想法还有些犹疑不决,现在听钱胜文这么说,便把主意定下了。他看着钱胜文,目光坚定道:“本王信得过钱先生,雾散后便发起进攻。”

朝雾看他一眼,不知道他怎么大敌当前,还有这样轻松的心情。不过看他身上负伤,也就不给他增加压力了,只捏起勺子来,舀了一勺粥送到他嘴边。

第97章

这就是战争,不管是哪一方胜利,都是用血肉之躯堆出来的。

李知尧知道此番来的是吕问,心里自然不踏实。他知道吕问了解他,并知道吕问不是个无能之辈。这样一个人领着七十万大军,他如何能不忌惮?

朝雾脸蛋一点点变红,染上眼睫眉梢。不想再听他继续说下去了,听得心脏也忍不住在噗通噗通地跳,她忙抬手抱住他的脖子,堵住了他的嘴唇。

陈仪告诉他,“他们愿意借兵,自然是有条件,让王爷事成之后,答应与北齐贸易往来。他们会年年向大夏进贡,同时需要大夏的扶持。”

于是来时的满腔热血自信,顿时被击散了七七八八,甚至于已经不敢再轻易出兵攻击。

此后便是关门打狗,城中将领士兵早已经乱成一盘散沙,纷纷逃亡去了。

有点意识到了朝雾的紧张与担心,他捏起她的手来,放柔了语气,“别担心,虽然计划被打乱了,但我对我的军队有绝对的信心。他们跟着我经历过无数战场厮杀,岂是京城那些养尊处优,久不经战阵的军队,能轻易抗衡的?”

赵太后面色和呼吸一样绷得紧,“密报来自晋王军中,练兵地点是青芒山。”

又吃下一小杯,她放下杯子来,胳膊搭在案桌上不收,话音越发软,看着李知尧问:“陪人喝酒伺候人喝酒的滋味,怎么样?有没有一种,被人侮辱的感觉?”

朝雾先学了怎么让马起步,不过就是几个方法——用腿夹马腹、蹭马腹、扯缰绳,或者直接上鞭子抽。

报信的人道:“晋王到了蛮州便去攻打了北齐,到除夕才回来,也就年初一的时候,知州陈大人和都指挥使钱大人,上门拜过年,其他接触的,那就是酒楼里的厨子,卖花卖鸟儿的。”

到了初七,他便私下召了陈仪和钱亮。

结果就这么闭着眼睛等了一会,没等到李知尧动手做什么,却听到了他均匀的呼吸声。

李知尧抱着她不松手,任她捶他的胸口又掐他胳膊。半空中连续绽开彩色的烟火,他在五彩的光线里看着朝雾继续说:“你就当是我伺候你,不吃亏。”

若是寻常夫妻,便不是情意绵绵,因着那份夫妻情分,丈夫出门征战数个月回来,这会儿也都是有无数话要说的。不止有无数的话要说,还有不少些要做的呢。

家里的收入开支,她都拿了账本在记,内宅一应事务都打理得很好。

朝雾看顺哥儿难得这样留人,自然不想让他失望哭鼻子,便笑着道:“没多么麻烦,让他们在一起多玩玩吧,我们家顺儿这是孤单坏了。”

如今李知尧也来了蛮州苟且偷生,说起来比陈仪这个做知州的还显窝囊,因为他是被逼得保命来的。而留在蛮州也不一定能把命保住,再被逼急了,若不认命受死,那就只有造反一条路可走。

这符纸应该是庙里求来的,是张平安符。

朝雾系好了,收了手往后退一步,毫无煽情道:“我和顺儿的脑袋,挂你腰上了。”

李知尧视线被挡,整个头都被盖在了罩衫下,才缓过神来,下意识弯了下嘴角。

说完抬起头,“楼骁爹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