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景和秋若早被她打发去睡了,房间里格外安静,她自己坐在窗下,腰后垫了两个引枕,炕几上点着一盏铜灯,一针一针地慢慢做。

李妈妈走了,屋里便只剩朝雾一个。她没什么不习惯的,自去屏风后脱衣沐浴。浸在水里的时候,看着隆起的小腹上这高一下那鼓起一下,只觉心情很好。

她从来也没不拿丫鬟当人过,她的大丫鬟映柳簇儿几个,从小跟她一起长大,映柳更是和她常年睡一块。等她再大些了,才分开了自己睡。

慕青怒气未消,“我们不在这里,夫人就由得你们欺负了?”

找铺面也不是个极容易的事,讲究运气缘分,他得好好出去找找才是。总要挑个地段好风水佳的,能正正经经把生意做起来才行。

李妈妈听这话抬起头来,看着朝雾:“这不能够,我足足炖了半日,怎么会记错呢?让小六和七顺儿给您送去的,您没吃着?”

朝雾也和平时一样,回一句“慕大人好”,低眉走过去。

想着想着,女孩儿的笑脸慢慢变了样子,突然变成了朝雾的脸。朝雾也是笑着的,比女孩儿笑得更为灿烂明艳,甜得整个世界都亮了。

说着又想到另一件事,忙又道:“太后娘娘说了,让您回来了往宫里去一趟,她找您有事。”

七顺儿冲她点点头,“天一亮便出发走了,不过还留了六个侍卫下来,管家小厮一个都没打发。看这样子,你还是不能回去找你相公。便是他不要你,也不让你跟别人。”

这么想着,她闭上眼睛,直接把脖子往李知尧的剑尖上送。

大夫没办法,只能应下来,“是。”

李知尧忍不住烦躁起来,眉心微微蹙起,不想再听她说话,压着她的肩膀直接堵住了她的嘴。他不是个会考虑她感受的人,也不是个愿意考虑她感受的人。

刚才见过了楼骁,她现在便已是安下心来等死的状态。而什么时候死,则要看李知尧对她什么时候彻底没了耐心。想想,应该是快了。

朝雾艰难起身,跟两个小丫头一起退出书房。

因为最不想楼骁死的人,是她柳瑟。

轿子到山下换马车,马车进城直把朝雾送到家门口。

她听着外面的打杀声,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朝雾侧身躺着,半张脸压在枕头上,不回答他的话。

既已经决定踏出这一步,便不能再回头。

找地方栓好马车,两人一起去找贺小苏。

朝雾片刻都不耽误,“那便先收拾东西吧。”

朝雾把头转回去,看向湖上接天荷叶,语气散散道:“又能跑哪儿去呢,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身上的衣服湿了大半条胳膊,她方才进屋,去把衣服换下来,顺便把脸上的胭脂也擦了。

朝雾手指蜷在一起,渐渐收紧,攥得裙面也起了褶子。

李知尧坐在屋里的罗汉床上,早被小厮跑来通传过了。对于朝雾会主动来找他,他多少有些意外。当然,也就十分想看看她到底是为什么来的。

楼骁随在她后面进屋,“她刚醒来,喂了她一些吃的,我也随意吃了些。”

李知尧笑一下,“他抱着其他女人睡觉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在想你。”

李知尧本来就不爱做这些文人爱做的事,酸唧唧的,对着这些花儿朵儿水儿燕儿,高不高兴就来一首。他没诗情,并不觉得这些景致有什么可歌可颂的地方。

既然楼骁没事,她也就安心了。

李知尧没多留朝雾,除了喝茶也没逼迫她做别的事,天色黑下来后便叫寂影送她回家。

朝雾在看另一盒胭脂,闻了闻味道听到掌柜的报价二十两,又放下了。

朝雾一时起念,跟楼骁说了想换个地方生活的想法,但也没立马动身。一来动得太快怕直接引起李知尧的注意,二来也怕引起楼骁的怀疑。

听到她说身子不舒服去济安堂,楼骁的神经就紧了起来。看她欲言又止,他心里自然更是不踏实,想着她今天这副哀哀的模样,是不是因为身子出了什么大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