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到也不是推辞客套,无功不受禄,田小午向来奉行君子爱财取之以道,这银子虽好,可拿起来没有她那八十一文铜板踏实,而且,人家刚刚毕竟对自己有过那一伞之恩,虽然不用涌泉相报,该收的菜钱一分不少,可这打赏是万万不能拿的,不然她自己岂不是白眼狼了不成?

田小午却是没那个意思的,见锄头炯成那副样子,一时间也觉得好笑,端着那药碗,心里却是无比的暖和,几大口热乎乎的喝下去,连肚子都是烫呼呼的,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竟然真觉得舒服了几分。

俺对不起乃们啊!

“那小午,我家的豆苗、辣椒也还要的是不?我也去摘去了啊?”

田小午将豆腐放在一旁沥着水,边在小碳炉上炝炒着小虾子,边交待锄头将那两条鱼也杀了割上花刀放盐、蒜汁姜汁跟酒淹着入味。

停泊的商船上已经有人开始探头探脑的往这边张望,那几个痞子无赖好似也觉察到了田小午的计量,越发的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唬的路人只敢远观不敢近前。

王黑妹见田小午摆明了是要跟她横上了,心里更是恨得牙痒痒,她啐了一口唾沫恨恨的道:“人家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我在这渡头风风雨雨的这么些年,还会怕了两个毛都没长全的嫩雏?要是让她们今天把我压了下去,今后我王黑妹还怎么在这渡头上混?这渡头上从行船的到拉纤的抗麻袋的,哪个人我不认识?要真是横起来会输给她们不成?你们这些个没出息的,怕啥?就照例霸占着摊子在她那贱蹄子那里坐着不走就成,看他们能翻出天来!”

今日锄头又是大中午的赶来了,田小午正把手里的柴火交给锄头,自己擦擦汗喘喘气,却见锄头王摊位前看了一眼,立即恭敬的站起来对着一个打包的客人熟络的打着招呼。

田小午还是没舍得当死当,只咬牙当了二两银子的活当,虽然当得少了些,可最起码她还有后悔拿回来的机会,很多时候,永远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这是田小午穿越而来体会最深的东西。

等日头起了的时候,正好是到了一渡头之处。

27、望肉止渴

这般的堆肥挖肥池子耗去了大半天的时间,锄头弄好之后,午时已过,锄头便匆匆的洗了个澡,往李大爷家去了,李大爷年纪大了,膝下只有一个儿子跟一个未出阁的闺女,儿子却是走南闯北的到处做买卖,一年难得回来几次,闺女李凤儿缝缝补补还行,地里虽是帮衬着些,可气力毕竟小,重活却是指望不上的,平日里里里外外都是李大爷一个人打整,他身子骨向来硬朗,李大娘年轻时也是一把种庄稼的好手,到也应付的过去,但因这雨天,李大爷腿脚风湿的老毛病犯了。只靠下不了地的李大娘跟李凤儿一个姑娘家,这地却是播种不了的。

在这里十几天了,田小午一切都在从简,包括这难吃的窝头咸菜她都可以将就,就是这澡隔个两三天总是要洗一个的,不然浑身就又痒又粘的难受的睡不着。

今日有这臭蛋二蛋兄弟帮忙,锄头自然轻松了不少,心里也是感激的,平日里跟这两兄弟也是情同手足,如今更是不肯让他们就这般的回去,说是这麦收也完了,粮食也安稳的拉回家了,今晚可以安心的喘口气了,要拿出自己舍不得喝的老酒,好好的与这两兄弟喝几口。

田小午极有兴致的听着,从这些孩童的八卦中整理对自己有用的信息,小孩子们见田小午听得那般认真,一向在家里面没有发言权的他们自然是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更是搜肠刮肚的为田小午讲着自己从父母或是相邻的谈话中听来的新鲜事,争先恐后的讲给这个肯听他们讲话的漂亮的大姐姐听。

“姨家表妹?可是锄头那娘亲卖掉的妹子家的闺女?以前倒是常听锄头他娘唠叨,这不知还有一个这么大的俊闺女,好!好啊,怪不得这两日没见锄头的影子呢,我还寻么着莫不是在山里打猎遇见天仙舍不得回来了?今日却闻见这满院子的香味,这过来串个门子,没成想却真的见到个天仙似得大姑娘!”

不过毕竟是背着一个人,走起来终归是慢了一些,锄头背着田小午直到天色漆黑才算走到他口中的旺子村。

同帐篷的那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很有异性缘,一个大二的学长明显的意图攻陷之,不但一路照顾有加,还亲热的拉着那女孩不住的说话,这么托拉了半响,田小午实在是觉得自己这盏坐在旁边的探照灯瓦数太过高了点,越发的不自在,便找了个蹩脚的借口给他们二人留足了互诉衷肠的私人空间,一个人先行入了帐篷睡去了。

那柳玉涵到是见怪不怪,知道自己这位故友看上的女子总会要用尽借口收归府内私人收藏,而凭他的身家地位,倒也绝非难事,甚至多少女方慕名而来,为奴为婢都甘之如饴,如此这般用尽浑身解数却仍不得其门而入诚然还从未有过,柳玉涵对这个蓬门之户的乡野女子不由的暗暗称奇,多了几分赏识。

见她那副眉头紧皱又不敢强硬的摸样,也平添了几分恻隐之心,出言解围道:“子归兄,即使当真要如此,也要人家姑娘回家商议一番,此番大事,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如何做的抉择?你莫要强人所难的好。”

谁知那王裕却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牛脾气,根本没听出柳玉涵话外之意,径直问道:“柳兄此言甚是,那个田姑娘,你家中还有何人做主?可否请来相谈一番。”

田小午心中着急,见了柳二公子的这个脱身的台阶,忙道:“公子此言甚是,小女子确实也是身不由己,做不得主的,家中还有一兄长,还要回去与他商量才是。”

田小午此刻心急烦乱,一时之间根本想不出既不得罪这大权在握之人,又不把自己搭进去的两全之策,如今借着柳玉涵给的由头,盘算着先将今日这事揭过,回头再想应对之策,总会有个借口扯个幌子糊弄过去的,终归是暂时脱身再作计较的是。

“这却是合情合理,那……不若当下动身前去你家询问如何?”这王裕那一根肠子通到底等不得天明的急脾气火性子,根本听不出柳玉涵与田小午话里的推脱之意,反而给个棒槌就当真,竟是一刻也不相等的样子。

“这……”,田小午哭笑不得,这种事情怎可这般草率?何况田小午本就没抱定那攀附权贵的心思,当下只有硬着头皮道:“王公子行事果然干脆爽利,到叫小女子心生佩服,不过,我们贫民小户却不是公子这等人屈尊降贵前往的,尤其是而今我这生意一时也脱不开身,不若今晚小女子回去与家兄商议一番,过几日自当回复公子,如何?”

那一番阴奉阳违的溜须拍马之语说的田小午自己都一身鸡皮疙瘩汗颜不已。

“姑娘果然是蕙质兰心玲珑心肠,如此便依照姑娘的意思,只是,这事情宜早不宜迟,王某不日便要起身回京,还望小五姑娘尽快给个准信的好。”想来田小午这番阿谀奉承之语甚合极要面子的王裕的心意,那王裕也觉得田小午言之在理,斟酌一二,却也没再坚持。

田小午微笑着恭敬的退了下去,逃似的离开那个不能用常理推论的大家公子,暂时压下那些烦乱的心思,低头做自己的生意去了。

那王裕见田小午走时那含笑客气的样子,觉得此事已是砧板上的钉,十有八九是成了,尤其是他开出的条件,一个月的月前就足以抵得上这么个小摊子一年的收入了,对于这些贫户人家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随便一算,便只有欣然接受之理,断无回绝不从之意。

唯有柳玉涵想着田小午那热情尽心,却是不卑不吭有理有据的一番明显是推脱不愿的所说所为,早就笃定这王裕这次是撞了南墙了,自始至终唯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剃头挑子一头热罢了。

这王裕觉得此事大成,给那菜钱时更是出手大方,又有心在田小午面前显摆炫耀一番,此番也不过一百个铜钱的东西,他却财大气粗的随手便是一两多银子。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忙着完结寡妇了,这里怠慢诸位了,勿怪!

下一章上些好菜,补偿一下。

俺家惜言死了……

今天心情沉重,万分悲痛啊!

69、随风潜入夜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知道这王公子怀了那请她进府的心思,本来是随手的打赏,田小午却总觉的多了些别的不清不楚的意思,全然不敢收了,执意要找补给他,可这银子找成铜板都可以堆个小山了,田小午一时之间哪有那么多找头,她就是搜遍了身上,也没那么多找零的钱。

那王裕似是极欣赏田小午急的面红耳赤的模样,觉得这样的小家碧玉山野村花,竟是别有一番天真烂漫的味道的,本是无意要她找补,却也不出言阻止,反而看着田小午在那里窘迫的翻着荷包。

柳玉涵见状,微微皱了皱眉头,“姑娘不用找补了,今日出门,没带零碎铜钱,确实难为姑娘了,今日叨扰姑娘说了那么许久的话,想来也是耽误姑娘生意了,这多出来的银子便权作补偿,聊表心意好了。”

又是聊表心意,上次也是这般,田小午听了柳玉涵这显而易见的解围之语,没有来的心中一暖,竟是蓦然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这一句诗来,想到先前的种种不着痕迹的照拂,越发觉得贴切,虽是咏雨却当真像是写活了这个人一般。

这人,总是这般顾及别人的颜面感受,事事为别人着想的吗?

如此养尊处优的一个富家公子,心底却难能可贵的这般柔软……

王裕虽是喜欢看这细皮嫩肉的小野花难得的脸红着急的样子,却更不想给田小午留个小气刁钻的坏印象,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也便一脸溺死人般的笑容道:“小午姑娘,这便见外了,银子给了你,岂有要你找补的道理,如此不够大方丢丑失颜之事,你既是给了我王某人又怎会要?你说呢?柳兄?”

他这番话让面上堆笑田小午在心底不屑的翻了个白眼,真是好似不卖弄别人就不知道你家有钱了?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当下连那找补的心思也没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要做那拿着银子冲门面的憨娃子,我又何必为你心疼节省?

哪怕你拿银子打水漂,也是你家的事,与我何干?要是这水漂打到我家,更是求之不得的事。

柳玉涵倒是没有随声附和,只是不置可否的无奈的勾起一丝浅笑,悠然踱步而去。

那王裕本还想跟田小午套两句话,显摆一番他那所谓的杀遍风月场无往不利的魅力,见柳玉涵等也不等他先行走了,终归不好自己还赖在田小午的摊位前面,只好贪恋的瞄了田小午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跟了上去,临走还远远的对着小午叮嘱道:“记得今日商量之事啊,明日万万要给我答复啊——”

田小午原本有些恶劣中带点小快感的好心情一下子便阴沉沉一片的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