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时分,黑暗垂死挣扎着想要继续统治这片大地。

此时,在龙之国边境的一个小镇中心广场旁的一处平房内。灯火明灭间,现出一个身着紧身战斗服的黑衣少年的身影。

少年白皙的脸上略带着稚嫩的青涩,如果笑起来,大概会是个受人喜欢的阳光少年吧。但他的脸庞却显得很呆板,甚至可以说是毫无表情存在,原本应该又大又亮的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灰暗的迷雾,透出一种漠视生命乃至漠视一切的眼神。

房间内,少年的身前缩着两个人:一个约三十岁左右的少妇,她是一位母亲,被她护在身后的约七八岁的女孩儿就是她的女儿。两人浑身都在瑟瑟抖着,恐惧的泪水不住的向下流。就在刚才,她的丈夫,她的父亲就在她们的眼前被杀害了,但惨剧并没有到此为止。

“剩下的交给你处理了!”身旁一个瘦瘦高高的青年对着少年下了命令。

“是,赤队长!”少年恭敬的接受了命令。

轻描淡写间,这对母女的命运已然注定。

少年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了那位母亲的额头上,灰暗的眼睛看到了那位母亲眼中那充满乞求的目光,他的眼中蓦地闪过一抹挣扎,已经凝聚起灵力的右手微微的颤抖起来,竟然是犹豫着下不去手:决不应该这么做,这么做是不对的!

这对少年来说是极其不可思议的!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执行过许许多多的任务,杀起人来他从不会犹豫,也不需要犹豫,但现在他确确实实的犹豫了!

此时,少年的脸上略略泛起一丝苦意,原本呆板的脸庞在这一刻倒显得生动了许多。他那黝黑的眸子在一刹那间变得猩红无比,眸子中心那依旧保持着黑色不变的瞳仁霎时间变得异常显眼,瞳仁的周围环绕着一个黑色的圆圈,圆圈上则挂着一个黑色的勾玉,显得异常的古怪。

这种眼睛有个古怪的名字——写轮眼,是少年在不久前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之后莫名其妙得到的。当然,写轮眼可以先放到一边,重要的是在这之后每天持续不断出现的境。

少年在境中似乎来到了一个叫做地球的世界,看到了一个名为蒙夜的人的一生。

出生时,父母的喜悦。孩童时,因调皮磕破了膝盖而痛得哇哇大哭着扑入母亲怀抱时的温暖。再大一点时,偷偷摸摸的拿了家里的钱去买心爱玩具时的窃喜。犯了错时,看到母亲拿起棍棒要教训自己时的害怕,虽然母亲的棍棒每一次下落都是把握好分寸恰到好处的。还有第一次学会骑自行车时的喜悦,这一切只源于父亲一句深沉的话语:儿子,放心骑吧,后面有老爸我呢!

而这一切,都是少年所没有的。他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谁!他也不能尽情的哭,因为软弱的人没有存在的价值!他更不能犯错,因为犯了错就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很可能就会死!

少年每一天的境都是蒙夜一年的生活。其实蒙夜本人从各方面来说都很普通,他的生活也是一淡如水,没有一丝波澜。但这恰恰让少年入了迷,他甚至尝试着将蒙夜的人生当作了自己的另一段人生,情不自禁的将自己代入了进去。当然,这先是因为境太真实了,其次两个人一模一样的长相也是重要原因,但不可否认且最重要的是,少年的内心深处是隐隐渴望着这样的生活的。

“你怎么了?你在犹豫什么?”

赤队长声音中透着的寒意顿时让少年心中一凛,瞬间从幻想中清醒过来:可恶,竟然被境给影响了,真是糟糕至极!

“不,我没有!”少年连忙定了定心神,可声音依旧透出一丝慌乱:或许真的是不该这样做吧,但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接着,少年不敢再有丝毫犹豫,手指看似毫无威胁的轻轻一点那位母亲的额头,灵力轻吐。顿时,她的额头上瞬间出现了一个比少年的手指略大一些的孔洞,生命的气息飞快的从她身上消逝,接着她的女儿也难逃致命一击,最后少年点上一把火,将一切的罪恶和杀戮灼烧殆尽……

任务完成,一行人迅捷的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少年拖在最后,他的眼睑深深的低垂着,仿佛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到他眼中的挣扎。

决不能再沉迷境了,那里面全是毫无用处的观念和情感!如果他被境影响乃至变成像蒙夜这样的人,那他在这个世界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少年在心中暗暗对自己说着。

但是,他做得到吗?

黎明的第一束光落下,照亮了少年那略带彷徨的脸庞。

少年叫做夜一,这不是他的名字,他也没有名字,夜一二字仅是组织赋予他的代号而已,他所在的组织的名号为——暗!

夜一是暗组织收养的孤儿,与他在同一时间一起被收养的还有三百多个孩子,他们都在暗组织的一处秘密基地里接受了武者培训。但这所谓的武者培训是如此的残酷,以至于到出师为止,只剩下了不足三十个人还活着。

好几次,夜一都产生了某种名为绝望的情绪,但他终究是挺过来了。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想活着,更是因为他有了她。

既然活着,就得为暗组织服务,夜一自然不能例外。他是暗组织培养出来的武者,杀人就是他存在的价值。虽然他才是十六岁的少年,但手上却已然沾满了血腥。他从不关心他要杀的是怎样的人,只要是暗组织的命令,他就会毫无条件的去执行。

组织的意志必须无条件的贯彻,组织的命令必须无条件的执行!这两句不容置疑的话深深的印刻在了夜一的心中,同时也印刻在了其他活下来的孩子心中,任何对此有质疑的人都死了!

夜一的生活很简单,就是不断的变强,然后不断的杀人。以前这样,现在这样,将来也一定还是这样,除非在将来某一天被人所杀,这样的生活才会结束。以前他对此并没太多感觉,但自从有了境里的另一种生活的参照之后,他的内心深处隐隐产生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一行人连续行进了一个白天,直到在黄昏将近时,才赶到了隐藏在草之国边境的一处人烟罕至的密林之中的暗组织基地。

夜一走在基地里长长的走廊上,周边的泥墙陈腐中带着片片斑驳的血红,在阴暗的光线映衬下,透出一股阴冷又疯狂的杀戮气息。此时,他内心之中的悸动也越来越强烈,忽然一个从未出现过且也不应该出现的想法确确实实的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他做的事全都是错的吗?现在的生活是他想要的吗?

没有答案!因为夜一在第一时间就将这个危险的想法镇压进了无底深渊,他绝不能想太多,想得太多的人通常都活不长。

组织给予了你力量,你就要为组织贡献力量。

组织给予了你新生命,你自然要为组织献出生命。

你的一切都是组织给的,所以组织就是你的一切。

这就是暗组织宣扬的等价交换,而等价交换则是夜一深深信奉着的绝对真理。

夜一,是暗之夜一,他必须为暗组织付出一切,这是他必须接受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