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乐,”舅舅轻轻地给我揉著後颈,“车没油了,今晚在这里住一夜。”

她从小是很怕我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傻愣愣地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喊人,那双眼睛像葡萄一样在眼眶里晃动著,好不可怜。我身边很多人都怕我,这倒不是什麽新奇事,但她一面怕著我,一面又喜欢黏著我,甚至早些年的时候非要等我回来抱著她,才肯睡觉,有时真让我不知该用什麽方式去对待。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指腹细细摩擦著我的下巴,“那里够湿吗?不怕进去的时候痛?”

他愣了片刻,忽然支起身,在黑暗中打量著我,疲惫又不确定地问了声,“艾惜?”

我的心一直是揪著的,老人咆哮的怒吼隔著话筒传来,尽管听不清他说的什麽,但是看著舅舅逐渐严峻的脸色,我知道肯定出事了。

挂断电话,他默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麽,然後起身拿起外套出门,“我要过去一趟,你乖乖在家等我。”

他说苏晴和外公外婆吵起来,被外公用碗砸破了额头。

“舅舅……”我跟著他走出门,“我跟你一起去。”

他看著我的眼睛,“我很快就回来,你在家等我,嗯。”

这一等,竟然等到深夜,电视里,热闹的联欢晚会接近尾声,我披上外套,到电梯旁走来走去,这些年的生活片段不断涌现在脑海,孩童时期的我,二十出头的舅舅,点点滴滴,相互陪伴著,竟然已经走过十几年。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舅舅终於回来了。

他眉宇微蹙,外套搭在肩上,整洁的衬衣染著些许鲜血,看到我,迟疑了片刻,走出来。我连忙迎上去,接过他的外套,他将我抱住,低头看我,“怎麽站在这里?不冷吗?”

我摇摇头,盯著他衣服上的血,“这是……”

“是你妈妈的。”他握住我微颤的手,“我送她去医院包扎,不小心沾到的。”

我们走进屋,他抱著我躺到沙发上,冰凉的额头贴著我的脖子,我轻柔抚摸他的脸,“舅舅……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他搂紧我的腰,喃喃地说:“你外公外婆知道我们的事了。”

我心里一紧,半晌说不出话来。

“是苏晴告诉他们的。”舅舅说,“她找人跟了我们一个多月,手上有很多照片,两个老人看到那些,受了不小刺激。”

我张了张嘴,“那我们……以後怎麽办?”

舅舅抬起头来看我,我说,“外公和外婆,年纪这麽大了,身体也不好,我们不能……太不孝……”

“他们这样对你,你还替他们著想麽?”舅舅沈沈注视著我,抬手摸我的下巴,沈默许久,说:“有我在,谁也不能让我们分开。更何况,他们现在也没有资格反对我们。”

舅舅埋下头来亲了亲我,他的双眸深不见底,身体凉凉的,吐息却如此温热,将我包裹著,融化在他的怀里。

“艾惜,”他就那样看著我的眼睛,看了好久,忽而浮现依稀笑意,说:“如果我不是你的舅舅,该怎麽办?”

我愣住,凝望著他,傻在那里不知如何反应。

他笑了笑,压在我身上,贴著我的耳朵,低言细语。冬夜温暖的房间,窗外烟火璀璨,我紧紧抱住身上的男人,双手有些发抖,眼泪流下来。过了很久,我应著他的话,点点头,说:“我想生三个宝宝可以吗?两个哥哥,一个妹妹……我想听他们叫你爸爸,叫我妈妈……明年就生,可以吗……”

舅舅说,你不怕疼吗?我说,怕,但是我愿意。

他笑起来,眼睛像黑夜里坠落人间的星星,深深看著我,说,明年就生,那今年得好好努力了。

这是我的舅舅,我的男人,我凝视著他,心里悄悄叹息,仰起脸,亲吻他薄凉又深情的嘴唇。

全文完

作家的话:

人间四月天,嬷嬷这个月也要满二十二岁了,感叹岁月匆匆,人生如水流。

接下来会写几个番外,把没吃的肉补上。

☆、番外之醉酒闹事

周六傍晚,凉风习习,黄昏的晚霞在天边开成颓靡深郁的颜色,我抱著大瓷碗盘腿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百无聊赖地吃著炸酱面。

阳台上种的一盆千层牡丹已经开得饱满鲜豔,层层叠叠的花瓣妖冶欲滴,果真是国色天香,顾安言送出手的东西从来都很让人满意。

吃过饭,伺候伺候花,无聊地看看书,上上网,听听音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晚上十点,坐不住了,洗个澡,换了衣裳,坐在镜子前画了个明媚的妆,挎著小包出门去。

央城,本市最顶级的娱乐会所,金碧辉煌,气派不凡,二楼迷宫式的包厢,每个房间门口都站著一位服务生,想偷看是不可能了。

我一边儿东张西望地走著,一边掏出手机给舅舅打电话。

响了很久才接通,低沈磁性的男声在那边响起,我定了定神,“喂,你什麽时候回来?”

正说著,走到一个拐角,就看见他从前边的包房里走出来,拧了拧眉心,靠在墙上和我说话。

“可能要晚点,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正在这时,包房里跟出一位女孩,直长的头发,素净清雅的小脸,气质幽静柔弱,很是让人眼前一亮。

“苏先生,您不舒服吗?”那小女子扶著他,清纯的大眼睛里满是关切之色,“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我心里莫名笑了笑,感情他这几天夜夜晚归,原来有佳人相伴,忙得很呐。

电话还在接通中,远远的,只见舅舅不著痕迹地摆脱了美人的纠缠,淡淡的语气说,“哦,没事,和太太打个电话。”

我的脸瞬间火烫,又忍不住扑哧笑起来,“谁是你太太!”

耳边传来舅舅的低笑,我说,“好了,你忙吧,不打扰你了。”

“嗯,早点睡,晚上少吃些甜食,免得半夜又胃胀睡不著。”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已经有了些醉意,挂掉电话後,靠在墙上随意扯开了领口的扣子,掏出一支香烟咬在齿间,似乎没有带打火机,愣了片刻,身旁的女孩很有眼力地赶紧上前为他打火。

我愣了一下,走廊绚烂的灯光里,女孩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著打火机,她很紧张,轻轻咬著下唇,目光不敢看向舅舅,只盯著手中的火苗,青莲一般的双眸怔怔晃动,那副单纯又可爱的样子,真是看得我也暗暗心动。

舅舅微微侧头,让香烟点燃,他似乎看了她一眼,吐出烟雾,呛得她後退了两步。

我猛地转身往楼下走,太阳穴一阵一阵地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