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胸口起伏得很厉害,呼吸得相当慢,也相当困难。

灸舞伸出又红又肿的手,颤颤抖抖地将那只大可乐杯拿了过来,里面大概还剩下五分之一的可乐。

灸舞没有什么过多的思考,机械地按着蛟鳕的命令做着。粗糙的麻绳再次唤醒之前由于抹布留下的伤痛,但他没有做出痛苦的表情,也许,他在对这些感觉麻木前,也得学会对自己残忍。

其他两个人也围了上来,他们眼中都极尽兴奋,其中一人向灸舞扔过去了小半个苹果。

灸舞作为一个被观赏的对象站在了屋中央。口里的抹布在进来前就被逼着取掉了,那些狱卒们也不敢确定魔尊是不是喜欢他的玩具口里塞着一条抹布,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取掉为好。只是,灸舞的嘴皮和口腔中都有地方被那块抹布磨破,有些地方还已经开始溃烂了。

灸舞眼中的杀气渐渐消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悲哀,他几乎浑身都哆嗦了一下。这个女人说得出也做得出的。他刚刚完全把万俟菀忘掉了,该死!还说要忍受一切的呢。他痛苦的闭上了眼。

自己把自己锁上,这也是这个母老虎想出来的。作为看守之一,她自然也知道逼迫钳制灸舞的方法,当灸舞拒绝她的这些侮辱性要求的时候,她是很会利用这些方法的。

灸舞无语,默默地将这昔日的绚丽,送入它们的坟场。

不管万俟菀对待灸舞怎么样,灸舞却是一心想要保护万俟菀。他已经失去了所有了,失去了铁时空、失去了那些兄弟们,失去了自由甚至失去了原来的身体,他不能再失去失而复得的母亲了,就算这个母亲已经疯了。

铁时空很平静,所有的人都在享受这种平静,也在享受中渐渐淡忘了曾经的轰轰烈烈,也淡忘了那个总是挡在最前面的孩子。

爱战胜了一切阴谋;

不一会儿,四班长就拿了一套干净的囚服走了进来。灸舞的囚服属于重犯服。所谓之重犯服是给那些长期戴着手铐脚镣的犯人做的。这种衣服的袖子和裤脚两旁都有扣子或拉链,这样,不用打开锁链他们就可以换衣服了。

给灸舞做伤口的初步清洗是很痛苦的,也是困难重重的。灸舞全身都是伤,深深浅浅,青红紫绿黑什么颜色都有,没有哪个地方不是肿的,这倒让这副瘦得没几两肉的身子看上去没那么可怕。囚服上很多地方早和伤口黏在了一起,就是把它们完全分离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医生已经满头大汗了。这绝对是对他的技术和体力的考验!条件恶劣设施缺乏就连药物都不齐,弄不好就是给这副百孔千疮的身体雪上加霜。所以他不得不放弃掉很多步骤,只是草草清洗一下就擦上了伤药。

最后处理好灸舞手上和脸上、嘴角的伤,他擦了一大把汗,沉重地叹了口气:“我再给他注射点消炎的。真的只能这样了。他很可能会烧的。我留一支退烧药在这里,如果烧了,你就把药注入输液瓶里。能不能管用我可不敢保证。今天先这样吧,我明天再过来看看。”

“您明天这个时候来吧,我会在这里。”四班长接过了药。

“好的。他明天下午或许可以醒来,但也不一定。”医生动作麻利地配好了注射用药。

灸舞的手已经没法下针了,医生就将那枚针扎在了他的脚背上。四班长拿过来一个挂衣架,把药水挂在了上面。

做完这一切,医生将急救箱跨上肩,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嘱咐道,“告诉你的同事们,让他们悠着点,这孩子如果不住院没几天好活的,谁都不想被一个死人记恨是不是?”

四班长心里很难过,有些沮丧地说道:“我知道,谢谢您。”

送走医生,四班长心情更加沉重,医生的话一直都在他耳边响“这孩子不住院的话活不了几天的”,住院,谈何容易?抬头看到万俟菀似乎有些内容的眼神,他心里不禁动了一下。他走过去,坐在了万俟菀的身边,指了指对面床上的灸舞,轻声问道:“你……认识他吗?”

万俟菀看向四班长,说不清是个什么眼神,她刚刚默默地看着他们为灸舞忙活,没有吵也没有闹甚至都没有笑,也是这种说不出是什么意思的眼神。

四班长深深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想什么呢?怎么可能?他移开眼睛,看向床头桌上的两碗稀粥。那是灸舞和万俟菀的晚餐。说是粥,其实不过就是一碗水泡着几粒剩饭而已,上面再飘几根黄的菜叶,算是顶好的了。

每晚,都是灸舞亲手将粥端给万俟菀。四班长撞到过好几回,灸舞看着万俟菀狼吞虎咽吃完后,又把自己的那份推给她,还柔声地劝她“慢点吃”。有时候万俟菀似乎懂得点什么,不吃,他还骗她说他在外面吃过了。

回想着这些,四班长心里酸得很厉害,他也端起了碗,递到万俟菀面前:“吃吧。两碗都是你的。今天,他吃不了了。”

只是,出乎四班长的意料,万俟菀没有接那碗粥,只是,躺了下来,又直勾勾地盯着那两个监视器。

顺着万俟菀的眼神,四班长也抬头看向了监视器,他慢慢皱紧了眉头,难道……万俟菀在暗示什么?他又甩甩头,真是他想多了,这几年,这个女的不都是这样望着的吗?只是……监视器,真是个问题……

一整晚,四班长几乎都在这间牢房,他不怕监视器,就像他不怕很多东西一样。就算魔尊知道他在帮灸舞,那又怎么样?他照样是不怕的。而某些时候,倒是魔尊有些怕他。

四班长名唤祥,像这个名字一样,他在魔界也是个另类的所在。他很年轻,不过也才刚刚二十几岁,是狱卒长中最年轻的一个。这一点很多人都不服,但他有背景,而且背景相当硬,所以即使不服,谁也不敢说什么。但他从来不提他的这个背景,也不许别人问。只有少数人知道,他的资料表上冠的姓氏是:狄阿布罗,仅此而已,但也足够了,就是这个姓氏,没有人再敢质疑什么,只是他们私下都疑惑,没听说过狄阿布罗魔尊家有这么个人。

可以说,狄祥是整个魔界对灸舞最好的一位,或许这种怜悯中更多几分同病相怜,至少他自己这样认为。

对灸舞,他很少像其他狱卒那样非打即骂,有时候还会适时制止手下人对灸舞的暴力行为。如果那天是四班当班押送管制灸舞去劳动,那就是灸舞的一大幸运日。有时候从始至终灸舞一鞭一棍都没挨过都是有的。

狄祥也很少说什么,三年来他几乎没单独跟灸舞说过话,就是命令也是很短的。偶尔还会用上“请”这样的词汇。没有人了解他在想什么,也没人了解他的过去,甚至都没人了解他的现在,除了上班以外他都去了哪里?干些什么?都没人知道。

就是这样一个怪人,在灸舞三年的奴隶生涯中,给了他许多方便。如果不是他,灸舞这三年就要更加难过了,也许也早就没能熬过来了。

灸舞果真在半夜的时候开始烧了,而且体温总在三十八度左右,没有往上飙,却也降不下来,几瓶液都输完了,退烧药也没有了,他还是没能有所好转。

狄祥一直守着灸舞,也用了物理方法给他降温,但效果也不是很大。直到第二天早上狄祥下班了,灸舞的情况都没有好一点。

来接班的是狱警二班的人,二班长对灸舞这种状况没有多说什么,不用让他们出班倒也乐得自在。对于狄祥的警告,他不太当一回事,但也没兴趣对一个没啥意识的人施虐。而且也没必要,大家还巴不得闲着呢,何苦没事找事?

一整天,没有人再管灸舞,除了来送饭给万俟菀的,都没人进来。万俟菀仍旧痴痴呆呆,时而看看昏迷的灸舞,时而看看头顶的监视器。只是,她今天也吃得很少,还有些莫名的躁动,甚至有好几次她的眼中似乎都藏有泪水。这些没有逃过另一台监视器终端的一双眼睛,而那双眼睛的主人便是——狄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