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周叔提点,不过这么大事,我还得问过干娘才行。”她转身进屋求教阮玉竹,“荣宝阁现在正是用钱之际,您看要不就留些好米,余者全都卖了吧?”

“徒儿谢过师父,请上坐。”木乔在心里磨牙,一共不到一两银子的东西,他还好意思说是大礼?

“这店里的东西可比不上从前了,往日岑师傅还在的时候,可从来不做这些假首饰。好看是好看,却全是白糟蹋钱的,没什么意思。”

木乔心头一震,猛然警醒。是她大意了,只想着去请一个合适的大师傅便能重新开铺,却忘了算计万一没有这样的大师傅时该怎么办。

此人当真是岑记银楼的大弟子,一直当半子养着。岑家老爹岑祥只有一个独女,自小娇养非常,街坊四邻都以为这个大弟子日后定是要娶岑家的女儿,继承岑家衣钵,就连俞丙坤自己也一直这么认为。

甘婶却一下子捂着脸哭了起来,“都怪我!没把琼花生好一点,这一年一年的拖下去,可怎么得了?”

官媒不客气了,“按说,这丫头的针线活确实不错,瞧这样子,也是个懂事孝顺的。唯有一点,就是吃亏在身材上了。她个子又不高,还长成这样,若是真有那好小伙,一看就不肯要。我说句实话您别着恼,不如你们回去想想办法,若是能让她瘦个十斤再来,应该就好找得多。若是不行,我纵是安排些见面,也是不成的。若有愿意的,只怕就有些歪瓜裂枣,你们也看不上了。”

那就太好了!佟李氏一见丫头取出那二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就喜得两眼发光,连饭也不想吃了,起身跟阮玉竹辞行,“霍夫人,那我就不耽误您了,您在这儿陪大奶奶说说话,正好谈谈上回柳大爷说要介绍生意的事情,我到时会给你们写信的!”

可木乔却给柳赵氏行了一礼,不卑不亢的道,“谢柳大奶奶赏,但干爹干娘曾经教我,遇人危难之时,如有余力,自当出手出手相助,这是做人的本份,不该受礼。上回我伤着,贵府已经送去一百两银子,柳大爷还送了干爹副画,这已经是非常不好意思了。您要再打赏我东西,我是怎么也不敢要的。不如把这荷包赏我玩儿,这金锞子您还是收回去吧。”

看着二人鬓边的白发与眼角眉梢的皱纹,木乔不自觉的就想起了爹娘。他们虽然忙碌了一辈子,却也恩爱了一辈子。自己在决定让那人执起自己的手时,又何尝不想厮伴终生?却为何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他拿着清单,揣上钱,走了。

木乔深吸了一口气,把那股酸楚咽下去。

阮玉竹一笑,“这个你们别问我,问木乔吧。”

佟李氏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仰起圆滚滚的下巴,“按理说,这话也不错。可是从前你们一个月干多少活?现在一个月干多少活?我回来这些天,统共也没作成几单生意,我还管着你们白吃白住,你们还有什么不知足?”

如此一说,甘婶心气顿时顺了许多。

可是,她说不出口。

霍公豪不由一笑,心中却是暖的。老大气性虽差了些,但很护家,将来会做个好哥哥,也能顶得起邓家的门户。

阮玉竹也是心如刀绞,从前至亲的两兄弟,怎么就弄得今日这般老死不相往来了?

能参加祭祀,是对一个人身份的最大认可。木乔有些惶恐,她真的能走进这样的一户书香门第?

只是,真的好看。

岑记银楼从前手艺最好的便是岑家那死鬼老头,第二就是岑老头的关门小徒弟,而设计款式的却是那个贱人。现在这三人全都不在人世了,岑记银楼想要支撑下去,其实是非常艰难的。

霍梓文不知为什么,在暗夜里看着她的眼睛,总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不象是个稚龄女孩,而有着异常让人信服的沉稳,“好,爹娘那儿,我去解释,你先把身子养好。”

这话还得丁世英来说,“是一伙外地来的人贩子,专在本地劫掠孩童,打算贩到外地去卖掉。柳家的小公子跟家人出来玩,还先于你们家的两个孩子被抓。幸好令千金机灵,让柳家小公子装病,趁人带着出来看病之时,在药铺里大声嚷嚷,碰巧遇到佟夫人经过,拉着她求援,佟夫人仗义执言,这才把那伙人吓跑了。只是在博斗之中,令千金为了救人,才在头上挨了那一下子。只可惜等官府赶到的时候,那伙贼人却已经跑了。”

木乔却伸手把粥挪到自己面前,“若是你不想吃,我吃。”

“谢堂主。”最后带木乔他们过来的那个船夫恭敬的低头道谢,上甲板了。

木乔惊得连全身每根寒毛都竖起来了!

等她进了屋,甘琼花才伸手摸摸木乔的头,压低了声音微笑,“回头等姐姐多绣几个荷包,也攒些钱给咱小阿乔打扮起来,一定不比人家差。”

不悦的瞥了她一眼,“这么个小不点,还管人家叫名字,也不怕人听了笑话!”

“我自然是人,怎么婶子看见鬼了么?”木乔步步逼近,目光嘲讽之极,“婶子要不要伸手摸摸,我可是活生生的人呢!”

木乔无比感激爹爹的坚持,正因如此,她才有了赖以翻身的本钱。在如何运用之前,先把这些黄金平安的取出来才最是要紧。

东西虽是旧的,但价钱却比新的便宜太多了。况又实用,一家人都很满意。

“不远不远,马上就到。”佟李氏两道画出来的柳叶眉微挑,禁不住带了几分得意人在失意人面前的居高临下。

东郭先生!木乔的心被人狠狠的揪痛了,她也曾经这样愚蠢过。

可霍梓文接下来一句让她们彻底傻眼了,“不如索性卖了,另置换些新地吧。”

“我有说错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老天爷本就不公,他们想去讨还公道也是天经地义,我只不过提出一些个人见解而已。您在朝中是有些旧识,但请别忘了那句老话,人走茶凉!还不知道他们得罪的到底是什么人,您又怎敢保证一定就能管得过来?”

“用这个试试吧。”霍梓文下山去找了乡亲给家里人带了话,又匆匆赶了回来。

“好珠儿,别怕,别怕……是娘来了,没事了。有娘在,珠儿就没事了。”

可霍梓文却似是突然想到什么,把她头上的大棉帽用力往下扯了扯,只到毛茸茸的帽沿盖住了她的大半眼睛,霍梓文才满意的收了手。继续领先半步,走在两个小跟班之前。

那也不怕!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既然做过丞相爷,总是值得敬重的。咱别的不看,光看他们家这些年为乡里出了多少力,也不能怠慢人家的不是?

扫一眼儿子瞬间绷紧的小脸,还有大眼睛里迅速泛起的,恼怒又委屈的水光,叶秋目光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