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慕容烟打开门,看到了晨曦里微微侧首的那个人,她终于知道了这三天来她没来由的失魂落魄是何缘由了。

自她携一柄古筝翩然而至这青城山顶的桃花林,已经过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了。这期间她筝曲长弹,玉手翻飞,筝音悠扬婉转,清逸无拘,而她却始终一言未发。各族影卫得此命令,皆是松了一口气消失在茂密的树林里。

三月的风和煦而温暖地拂过。他的长发在空中飘逸,他的白衣轻轻飞舞,他手中的灯火摇曳飘渺。他却只是伫立在这一片祥和的景致里,仿若是不存在的一抹幽魂。

呵……以叙情谊。流苏的阴影里她咧嘴冷笑,抬起头时那笑容竟蓦地荡漾开来,宛若桃花沾露,明媚妖娆:“皇恩浩荡,臣女荣幸之至。”

“其实我正在盘算着杀人灭口。”他甚为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当然啦。”

可是哪里有腿是这种硬度的,而且握在手里,沉甸甸的鼓涨涨的,却感觉不到脉搏跳动,再往上摸,摸到了一个布条,紧紧地勒至了皮肤里,深可入骨。糟了!慕容烟想,他八成是中毒了。

主要是这个男子长得实在是绝色,眉目如画,唇色如樱,肤色如雪,五官更是宛如浑然天成。一袭白衣卓然,点缀着朵朵桃花艳丽如血,白衣和黑发不扎不束,在和煦的春风中飘飘逸逸,宛如从画中走出来的谪仙一般。

她难以置信地回望悬崖。

——《炎轩辕帝本纪十》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涂了厚重脂粉的戏子似是有万种风情,千般风姿,一颦一笑都勾人心魂,此时拿腔拿调地唱着名曲儿,万千秋波都朝着重重侍卫中的端坐的贵人而去。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一身男儿装扮、也颇有男子英气的慕容汐此刻正隐匿在人头攒动的昏暗舞台下,即便周围繁华三千,人声鼎沸,她的眸子却也死死地锁定着那端坐着的锦袍华服之人,将他的一举一动悉数收入眼底。

三日前,慕容汐马不停蹄地抵达平川城内,本意欲低调查访,然而深得未央宫信任的平川郡守韩业还是得到了风声,前往迎接。慕容汐推辞不过,只好答应在太守府内享用晚宴。

没想到这一用,却发现了隐隐的一些端倪。

按理说,虽然她位高权重,一般人招惹不得、害怕在所难免。可堂堂平川郡太守,又是未央宫一手提拔,按理说对她恭敬便可,可是毕恭毕敬就算了,这一大家子对她小心翼翼、三缄其口,担心受怕的样子,实在是让她起疑。

于是,她便举手之劳地在太守的龙眼鲈鱼羹里放入了一颗小小的子云珠,那云珠无色无味无毒无害,只小小的一粒,却会寄居人体内,久难消化。而这些子云珠,却都已被慕容凝封入了追踪秘术。

因此,接下来的三日,慕容汐待在太守为她悉心安排的客栈里,哪里也没去调查。直到这一日,连通着子云珠的母云珠通体发亮,慕容汐知道,是时候了。

追着太守一路来到这平川城最大的妓馆赏花楼,慕容汐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怀疑。素闻太守不好女色,更何况哪有人听个曲儿狎个妓这般兴师动众的带着成群的护卫,那太守老头的脸色哪里像是去采花,分明像是去踩花的。

可慕容汐在他的身后呆了大半天,这人却只是不断地品茶、嗑瓜子,品茶再嗑瓜子,一派云淡风轻地从容不迫,慕容汐不得不在心里佩服这老奸巨猾实在淡定。

直到日渐薄暮,戏台上的戏子们都已经唱的嗓音嘶哑快要气绝的时候,太守才好整以暇地挥了挥手,吩咐要了一间雅致的房间随便用膳,众人才做鸟兽状散去。

慕容汐不动声色地尾随着太守,直到他进入了二楼的一间雅间。慕容汐在心里冷笑,原来老狐狸这一下午不是在看戏,不过是在做戏掩人耳目而已,这晚宴才是真正的重头戏。这家伙如此小心谨慎,不知道背地里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慕容汐本欲上前窥探,奈何整个楼里到处都是便衣的眼线,偷窥工作势必不能顺利进行。略一思量,慕容汐挥开手中的折扇,大摇大摆地推门走进了右边隔壁的厢房。

慕容汐关上门甫一回头便看到了一个女子张着嘴慌乱而吃惊地看着她,茶水也翻了满桌,滴滴答答落水的声音在短暂慌乱之后的静默里尴尬刺耳。这女子一双杏目瞪得大大地,可是却没发出一丝声音,让慕容汐微微诧异。

慕容汐压低了嗓音粗粗地开口:“我借这里稍待片刻,你莫出声。”

那女子还是不说话,死死地拧着手帕。

慕容汐想了一想,觉得刚才的话似乎没什么威慑力,于是便从怀中抽出一把短刃在空中比了比:“放乖点,敢乱动老子要了你的小命。”

女子似乎这才感觉自己处于危险之中,忙不迭迟地点头。

慕容汐满意地收回匕首,凑在厢房壁仔细辨听着隔壁的动静。想必是隔壁早已做过手脚防止偷听,两人交谈也刻意压低了声音,饶是慕容汐耳力极好,却也只能断断续续地分辨出一些话音。

“请大人放心,慕家这事做得是极其隐秘的。”

“好处是少不了你的。不过,还有一件事……你定当尽力……千万……否则在朝中……”

“没有怀疑。未央宫……不曾……。不知徐大人那边……”

慕容汐蹙眉分辨着隐约的声音,眼角的余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房内的女子。她其实长得相当有姿色,一双桃花眼百媚横生,唇边笑涡若隐若现,一身青罗绸缎衬着碧云髻水月簪,饶是慕容汐不大能分辨出女人的美貌,也感觉得到那恰到好处的风情。

“你叫什么名字?”慕容汐冷冷地发问。

女子明显地楞了一下,眼睫如蝶翼般微微颤动,轻声答道:“奴家名叫柳依依。”柔柔媚媚的婉转软语,像是风月场里滚打了多年。

慕容汐不再言语,只听隔壁隐约传来争辩声:

“下官世代驻守平川,哪有举家搬迁的道理!”

“一为避祸……大人既然派你去……自然是有一番重用了。”另一个人好言劝慰。

“大人在冥州不是有……,况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