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真福了一福,应声答是。

夏雨荷坐在榻上,散落在棋盘上的棋子显得有些凌乱,甚至还有些已经被吃掉的棋子没有被拿开。屋子里静悄悄的,钟粹宫的奴才奴婢们伺候了夏雨荷几年,也知道她的性格是喜静的,因此钟粹宫的喧嚣多源于天子和格格。

这怀孕的少妇与承欢膝下的幼女还有满心慈爱的男人似乎组成了一幅温馨的画卷,好似那时时有些阴沉的宫房也变的明亮温情起来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这个孩子,她竟没想到夏雨荷在这个时候怀孕了,比起皇帝的宠爱,自然是肚子更重要。她也终于明白夏雨荷为何不肯和她合作,因为夏雨荷需要的是一个安稳的环境!

“是绿莹啊……你进来。”

如真先是看了眼还趴在床沿的和薇,然后拉着汪禄往外走了点,低声对他解释道:“你没看见主子这一路的表情多难看吗?李公公是什么人?胆大心细城府深,今天见娘娘的时候样子像什么?肯定是出了大事情了!这个节骨眼上……”

有道是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

“你和碧沁多年姐妹,情分犹在,你念着旧情,去向她请安,并没有什么。”

和薇的语气低落的嗯了几声,忽然开口道:“额娘,若我与大姐姐没那么好,是不是皇额娘就不会叫我去长春宫陪着大姐姐,和大姐姐亲近了?”

“慢着。”乾隆抬手,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夏雨荷嗯了一声:“今天她闹腾了许久,又看了那么一出戏,早些休息也是好的。”

“对啊——”和薇拖长了声音道:“这阵子和敬姐姐也在桂嬷嬷处学习呢,不过和和薇学的不太一样。和敬姐姐说,和薇学的她都已经学过了,和薇也瞧着和敬姐姐一举一动都和嬷嬷说得一模一样。”

夏雨荷皱眉叹了一声:“还要去慈宁宫和长春宫请安呢,我差点忘了,别进去了,去拿本宫的外衣过来,直接过去吧。”

夏雨荷眉眼含嗔的回了一眼看自己笑话的乾隆,蹲□对小和薇道:“好吧,是额娘不好,额娘说错了,桂嬷嬷确实说咱们和薇学的不错。和薇以后也要像现在这样好好学哦,礼节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想到高氏,富察皇后底的面容难免有些扭曲。

等蕙兰坐定,富察皇后才又说道:“不过妹妹以后还是要注意些的好。后宫之中大家都是姐妹,如今本宫是你的姐姐,不再是你的主子。一时不习惯叫错了也没什么,但总要慢慢习惯起来。”富察皇后叮嘱蕙兰,语气仍旧是很是温和的语气。

“起来吧!”夏雨荷吩咐道,她见如真面容沉静,看不出来一点表情,心知必然有事情,便问道:“怎么了?”

夏雨荷从梳妆盒中抽取出银票,交给如真:“趁这个机会,将本宫要用的药材,尽可能多的运进宫中。”

乾隆微微一滞,才发现自己确实高兴的太早了,皇后腹中的骨肉到底是不是阿哥还未可知呢。在这瞬间,他虽然稍稍有些失望,但却没有流露出来:“皇后说得什么话,你为真孕育孩儿,本身就是有功。是小阿哥当然更好,可是小格格朕也是很喜爱的。宫中只有和敬和和薇,她们姐妹俩怕是也寂寞的很吧。”

令嫔微微后仰,靠在椅子上,似在闭目养神。

未几,李寿已经来到夏雨荷一行人面前。

夏雨荷听到蕙兰的回答不觉有些好笑,当初她刚刚入宫的时候,也是这般小心翼翼。

待夏雨荷与夏老爷说了一会话,双方的情绪都渐渐平稳下来之后,这时夏雨荷的堂兄才开了口插话,说起宗族里的一些情况。从夏雨荷进宫以来,夏家已经开始悄然崛起。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过了这么一段时间,很多事情已见端倪。

“是堂兄……”夏雨荷喃喃道,那名字是夏家族长长子的名字,很显然,这位未来的族长如今走上了和预计完全不一样的道路。

夏雨荷心疼女儿,便趁着小和薇一次打哈欠的时候打断兴致勃勃的乾隆,笑道:“皇上果然比臣妾厉害许多,今日的进度较之往日两倍还有余。”她弯□子看着小和薇:“小和薇,是不是比较喜欢皇阿玛教的多过额娘教的?所以今天才特别乖?”

“有更详细的消息吗?”夏雨荷问道。

富察皇后把蕙兰扶了起来,替她抹去面上的泪水,之后拍了拍她的手:“这样说起来,你对本宫倒是真心不改了?”

夏雨荷见他面色微变,心知张太医恐怕多少有所察觉,她将昨夜拿到的方子递给张太医:“太医请看看,这张方子如何?”

平香骤然惊讶之中,却还没忘了夏雨荷刚才说的那句‘收下’,所以也没有太过慌乱:“娘娘聪敏灵慧,非常人可以比拟,奴婢哪里敢算计娘娘,只不过是想为娘娘出一份力罢了。”

秋蝉愤怒到了极致,反而冷静下来,她的目光渐渐变得审视起来:“你今天过来,说了这么多,不会只是想告诉我蕙兰那个小贱人现在有多么风光吧?”

乾隆下朝来到储秀宫。储秀宫里的一桌一椅都没有丝毫的改变,每一日都有人来精心收拾,没有人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谁都知道,陛下隔几日就会来此缅怀贵妃——不,皇贵妃。在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有人做出没眼色的事情。

高氏听出富察皇后语含讥讽,却也不恼:“后宫事务繁忙,一切都要靠皇后娘娘处理,臣妾现在不能替皇后娘娘分担,却也确实替皇后娘娘觉得辛苦。”

这段时间,她只是透一个时间地点给蕙兰,递送一些物品——诸如香囊、丝帕等等小物件,甚至是一把香灰。

蕙兰明知高氏是故意发作她,也只能无力的回答:“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都是奴婢的主子,奴婢不敢有一丁点不敬之心。”她自然是长春宫的人,只是这个时候,也不敢嘴硬。蕙兰现在只盼贵妃能回心转意,别抓她这个差。

高氏又连着咳了几声,冷冷问道:“太医怎么说?本宫的身子是不是医不好了?”

夏雨荷给绿莹使了个眼色,绿莹便去拿了支使人安神的熏香点上了。伴随着淡淡的味道,夏雨荷伸手为乾隆捏起肩膀。

夏雨荷拨弄着棋盘上的棋子,绿莹忍不住低声对夏雨荷说道:“主子,奴婢觉得,皇后娘娘今日对主子似乎有些冷淡。”

自白日在凉亭中自己主子和静嫔一别,就一直是一副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也没听到凉亭中两位主子都说了些什么,此时想劝慰自己主子也不得要领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小阿哥遭遇不幸,宫中的姐妹都很难过,姐姐伤心郁闷一时误会了妹妹,也是情有可原。”夏雨荷接了高氏的话。

你背叛了旧主,如何让新主相信你?

又过了一会,夏雨荷复又说了一遍:“臣妾不怨皇上。”这一次,她的声音平静了下来,只是如同之前,带上了萧索的意味。

乾隆感觉自己掌中的那只柔荑忽然快速的退回去了,他只觉得自己掌心一下子空了,下意识握紧却什么也没握住。他抬头去看她,只见她匆匆抽出帕子,偏着头把泪擦拭了,然后低喃了一句:“臣妾失礼……”那声音不带一点情绪,却让他觉得有些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