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浆还是那样醇厚好喝,新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妇,告诉她原来那对年轻夫妇回四川去了。

她神色专注,拿着花洒给狗狗冲着,嘴里还在哄着:“小甲乖,马上就好了。”

回国之后重新见到他,已经是风度翩翩的出色男子,时光仿佛在他身上沉淀,内敛而沉静。那时他的地产公司刚刚起步,正在京郊做第一个楼盘。她刚到台里跑新闻,为了地产专题去采访,他亲自开车带她去看楼盘现场。她至今还记得那个楼盘在西郊,那时那片地段还比较荒凉,离市区很远,路很不好走,到了之后看到依山傍水的别墅,星棋错落,夕阳下风景秀美宛如油画。

阮正东笑:“谁输了,这局不是还僵着,顶多是个和。”

佳期问:“为什么?”

“没想到你还没结婚,我想这是报应,你甩了和平,人家最后也甩了你。我就想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我送花给你,打电话给你,约你你也肯出来,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你,就想找出你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能让和平为了你伤心。你要是一上了钩,我就打算立马甩了你,替我最好的兄弟报多年前的一剑之仇。我可以轻轻松松地觉得,他当年为了你伤心,有多不值得。可是你从来就对我没半点非分之想,我就想,你要么是太笨了,要么是实在太会演戏,把分寸把握得这样好。既然你要玩,我当然奉陪到底,这么多年我见的女人多了,时间一长,藏得再好的狐狸尾巴也能露出来。可你就有本事滴水不漏。别的女人,要么爱我的钱,要么爱我的家世,要么爱我的人,总归有一样,可你是真的不在乎,成天跟我在一块儿,就不多瞧我一眼。

“我们的车就停在马路对面,您转过身,看到那部黑色的车,车牌尾数是29。”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就是互相看不顺眼,每次佳期在徐时峰面前提到周静安,徐时峰就说“你那个毒牙闺密”。

警察同志还挺同情她的,说:“打个电话叫家里人来接你吧,我看你也实在给吓着了。”

徐时峰瞥了她一眼:“又怎么啦?”

他反倒有点发怔,过了一会儿才说:“我跟阮江西订婚了。”

而模糊的泪光里,这一生,就这样,从眼前刷刷地翻过。

她煮的粥很香,白粥,配上油条,佳期说:“要有一碟咸菜就更完美了。”

阮正东不以为然:“你就爱钱。”

他睡着的样子很好看,鼻梁挺直,只是眉头微微皱着。她小心翼翼伸出手指,去抹平那眉峰。谁知他一仰脸,吻在她的手指上,原来他已经醒了,她痒得咯咯笑,他抱住她,深深吻她。

肖云不做声,孟渡江催她:“上去跟和平说一声,就说我们答应先看看人再说。去吧,省得儿子赌气睡不着。”

周静安哀叹:“别提了,昨天相亲去了,却遇上个极品。吃完饭后连AA都不肯,竟然等着我买单,害我没钱打的,手机又凑巧没电,想找人江湖救急都不成,硬是等末班公车回家,太衰了。”

老麦答应了一声,十分高兴,就告诉佳期:“他要真敢欺负你,佳期你来告诉我,哥哥我替你出气。”

正东正东,叫得她晕头转向,后来才想到,原来是阮正东。心想这阮正东扯谎可真不眨眼,自己老板从来没当过兵,都能成他战友。

棋逢对手两个人都喝得起了兴,剩了最后半瓶酒时他说:“我先抽根烟,可以吗?”佳期说当然可以,他随手将烟盒搁在桌上,那精致的烟盒上印着大朵的茶花与十分动人的诗句:“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后来她一直想,结束得这样清晰,记得这样清楚,可是开始,开始的那些事情,全都成了遥远而模糊的梦呓。

佳期猛吃了一惊,还没等她做声,容总已经叹了口气,说:“你去瞧瞧他吧。”

佳期突然觉得头痛,眼睛也发胀,端起红茶喝了一口,太烫,将舌尖烫了,总之是手足无措,仿佛是撞了邪。

那是他的佳期,是他有过的她。

“佳期。”他的声音很低。

她没有应他。

他说:“将来,你一定要过得比我幸福。”

水喉的水还在哗哗地淌着,他就像是石雕像一样,一动不动,过了很久,才说:“你一定要过得比我幸福,因为我会一直等你。”

他说:“我会等着你,一直等,一辈子。”

“如果这辈子,我等不到你,我还会等,我等到下辈子。”

“哪怕下辈子我仍旧等不到你,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我会一直等,一直等,直到等到你为止。”

她不能言语。

水哗哗地流着,就像是在下着雨,而生命的豪雨如注,仿佛绳索,无穷无尽抽打却是无法停止。

他们都不能够,再走回去。

那些年少执狂的爱恋,那些刻骨铭心的时光,一点一滴,镂在心上,无法碰触,无法遗忘。

她终于说:“请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他说:“好。”

他说:“不管你要我答应什么,我都答应你。”

他送她到机场。

她的行李只是小小的一件,她提在手里,对他说:“我们说好的,你不许下车,不许进候机厅,你要转过脸去,不许看着我,我走的时候,你不许再记得我,从今以后,你要永远忘了我。”

她每说一个“不许”,他就笑着点一次头,重重地点头,始终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