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所处的荷池畔乃偏处,虽御花园内仍留有少数人,但因距离的远,这会无人来此。宫灯集中在池对面的亭台长廊,而他们所呆之处因旁边是一株枝繁叶密的垂柳,遂极好地阻挡了视线。

拾级而下的夏清妍无疑不是此刻的焦点,从未有人看过如此华美高雅的她,她们进得宫来时夏清妍已然幽居于清微宫养病,她们也偶尔因为打发无聊时光将她弄出来奚落嘲讽过。

夏清妍想像着自己穿着这招摇的宫裙所造成的剧烈反响,首先,萍妃怡妃会无限羡慕嫉妒恨,百分之百恼她占了她们的风头,加上广大的后宫美人们,她今夜会不会被眼神剜死?被醋淹死?

五年前离、萧两国来犯,陆柏源跟随其父平远大将军同上战场,他曾孤身入得敌营将敌方粮草烧光而功成身退,彼时仅一十有六便立下军功,一时名声大噪。虽不排除后台强硬,但不可否认是个有勇有谋的。

夏清妍瞄着夏允翊仍是闭着的眸子,大言不惭,“只有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我不是忙着给你做睡衣么,累了就早些睡了。”

“咳--”夏清妍一个不慎,西瓜籽卡在了喉管,她水眸一翻,顿时伸直了舌头。

“臣知殿下是个光明磊落,心胸豁达的,若不是为了太子,岂会做那些偷鸡摸狗之事?然殿下可记得太子屡次躲避您的事?太子只称自己身体不适怕过了病气给您,但这何尝不是在故意疏远您,殿下,这其间的深意只要您稍稍多留个心眼便……”

瞧,他来了呢,就在她面前。

三千青丝随意披散,迎着夜风飘飘扬扬,略有些凌乱的发丝有几许缠绕到了自己的胸襟前、肩膀上。她僵硬的仰着脖子,雪白的颈项暴露在空气中,月光映照下她的肌肤如水清透,宛若白瓷,她双眸紧紧闭起,那颤抖的羽睫显示出她的紧张不安,琼鼻精巧,一点樱唇新鲜诱人,更无声散发着甜美的味道。

“全给我。”

无奈摇头,她就说了,她来到古代遇到的人哪个不是人中龙凤?还以为小白兔是个普通富户人家里出产的公子,没想到还是跟皇家脱不了干系。

这边陆柏源仍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夏清妍,他能清晰地听到心脏一下比一下跳的快且重,他甚至怀疑别人是不是也能听到。等待回答的感觉,就似将心肝放置火架上炙烤般焦灼,难忍,然痛并快乐着,他温柔轻唤,“公主……”

女人顶半边天,这一句话从古流传至今其实一点也没错。

“我们当然不会伤害小妍儿,但是对小妍儿绝对抱有追求之心。”羽景之对陆柏源的劝告不以为意,骄傲地道,“本相要时刻注意保持最佳仪容,若是晒得黑不溜秋怎还配得上这夏国第一美男的称号?”

“此事是妙玉去办的,那你呢,一整天的时间就办了这点正事?”夏允翊收回那只搂着少女纤腰的手臂,改为两指轻捏着少女软嫩的耳垂,说到‘正事’二字时,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

这男人的劣根性她早就有所见识了。

夏清妍扯了扯嘴角,尴尬地笑了两声,“我来帮你盘吧。”看来这种哄小孩的动作不适合她做。

“可不是,那些没拍到物品的夫人们哪个不是羡慕死我,连我家老爷都说穿上那小衣……”齐夫人红光满面、眉染春色,末了瞧了瞧周围见无人注意,靠近白夫人耳旁细声补充,“很有魅力,连那些妾室的院子也去得少了。”

夏清妍也后悔,自己不该在有臣子在场时如此挑战他的龙威,这无疑是找死。

他眼睑微敛,语气淡然的道,“是朕先问的皇妹。”说罢,他状似无意别开脸,视线投向远方宫殿,俊脸浮现点点可疑的暗红。

风起,绿裳飞,纤瘦的看起来柔弱不堪,似乎只要风再大一点,就能将夏清妍吹走。青丝飞舞,遮住少女那张可爱的娇颜,徒留一双美眸在外,盈满点点晶莹水渍。

突然,夏清妍如看见飞碟般倏地从座上弹跳而起,毛笔一扔,一双葱白小手猛地拍在窗沿,小身子向外探去,发现视线居然跟不上那人的速度!

“臣认同……”

那女子赤脚而来,红纱掩面、细碎的金叶为坠,宫灯映射下金光闪闪,直晃人眼。她的舞衣不似伴舞轻薄,泡泡袖、灯笼裤,荷叶形短裙,中间的盈盈雪腰则直接暴露在外,曼妙红妆下,是稚嫩不失美妙的身段,男人们个个眼中红光大盛,口水欲流。

手脚腕上扣着银制铃铛,衬得肌肤白皙若雪,荷叶裙袂上坠着一圈细小精致地铃铛,清脆叮咛声声作响,她的身姿随着丝竹之音舞动,荷花边裙霎时飞起,美艳不可方物。

一扬手,一踢腿,柔得如水,软得似蛇,挑飞的眼角,眉目间的魅色勾得在场的男人蠢蠢欲动……

当然,这只是男人,女人们则是一副如临大敌,咬牙切齿,个个心里头无不在喑咒风骚的狐狸精,还一国公主?呸!

夏清妍就在这暧昧氛围下到了流音殿门口,守在外头的太监是小付子底下的人,自知帝王看重这唯一的皇妹,那头付公公也是再三叮嘱,告诫他们莫要犯在公主头上,公主好说话,不代表帝王好脾气。

小太监狗腿地凑上前去,笑眯眯地道,“公主可来了。”

“这是谁?”夏清妍水眸晶亮的眺望着大殿内妖媚轻舞的女人。

乖乖,这是印度舞和肚皮舞的融合版呀,太让她怀念了。

夏清妍水眸中闪动着惊喜,随着殿中女子甩腰,她梅红轻纱下芊腰不自觉的动了动,瞬间额角落下数根黑线,丫的,她就是扭断腰也不见得跳得出。再看殿中早就被迷得不知东南西北的男人们,面色忿然鄙夷的女人们,嘴角狠狠一抽,暗忖真是不懂欣赏。

小太监见夏清妍面露欣赏,笑呵呵回道,“这是离皇的皇长女,随离太子而来的欣然公主,这会正为皇上献舞祝寿呢……”

离元澈的mèimèi?

‘叮’地一声,夏清妍脑中警钟敲响,这就是那个要嫁给夏允翊的女人?

先前与夏允翊在御花园里‘tōuqíng’的夏清妍此刻又重新梳好了妆,她不想穿着那广袖凌鸾裙在皇宫宴会里招摇过市,可夏允翊下了死命令不允她换,待的她扑了层粉,整好红通通的面容,用冰块敷了敷红肿的唇瓣,这才放心了来参加宴会。

很好,看来她来的正是时候,呆会该是好戏上场了……

她身后的妙玉低垂着脸,不发一言,只交叠在小腹的双手指节略略发白……

殿中的离欣然舞姿媚惑、风情无限,而离元澈却从头至尾未看一眼,正确地说他不屑去看。心中暗道有其母必有其女,靠着魅惑男人的功夫爬上他父皇的龙床,如今把这身功夫传给了自己唯一的女儿,也想以此搏一把?

回想自己一封书信,伊贵妃便把自己的宝贝女儿给送了来,其间如何说服他那父皇他不知,但就某些方面来说,伊贵妃还挺敢赌,比如她知道离欣然再有能耐,在国中顶多嫁个朝中权贵,再尊贵又岂能尊贵得过皇家?遂他的意见一提,她马上便抓住了机会,想是她自己未曾得过的东西,就期望离欣然能得到……

不过,她们都太小看高座上的夏允翊了,连他都看不懂,不敢轻易招惹的男人,又岂是她们可以随意拿捏在手心的好色男人?至少从这些日子观察来看,夏允翊是个极少沾女色的帝王,和他那沉迷女色的父皇是两种极端。

他在想这些时,高座上的夏允翊眸色微有变化,面无表情的俊脸终于溢出少许笑意,他杏眸一眯,飞速与离欣然做了个眼神交流。

音乐从轻柔地欲让人睡到亢奋地令人血脉喷张,也不过短短时间,殿中簇拥轻舞的火红娇影在音乐接近尾声时昂首旋转数圈,待得最后一圈时面纱飘然飞落,一张妩媚妖艳的脸蛋跃入众人视线中,嘶气声此起彼伏--

舞步刚歇,女子高耸的胸部还在微微起伏。

离欣然上前一步,细长地眼眸连眨眼的速度都比常人慢,双眸一一合一挑,媚光流转,美鼻高挺,烈焰红唇,笑意魅惑。

这女人是个尤物,男人们心里都冒出这样一个认知,当然,也有例外。

比如萧以晨,虽时不时会向殿中看上两眼,但显然注意力都在他桌中酒水上,他时而轻抿,时而一口饮尽,微眯的眸子,微扬的唇角,看得出对这御酒很是满意。

羽景之倒是从头看到尾,但真正看进去多少也只他自己知道了。他唇角浅笑,手指习惯性的轻抚上耳后雀羽,桃花眸内异光暗闪,状似不经意的看向对面的陆柏源,而陆柏源也正直直地看着自己,一瞬懂读对方眼中信息,两人几不可见地轻点了下头。

离欣然上前一步后盈盈福身,清亮的嗓音自信昂扬,“欣然谨以一舞恭贺夏皇生辰之喜。”心脏‘怦怦’直跳,妩媚的小脸红晕一片。

她不知是舞蹈所致,还是因为太过激动欣喜。

离元澈果然没有骗她,夏允翊真真极具帝王之姿,想来能配得上她的也只这种霸气尊贵的男子了,若是此次联姻成功,日后伴得帝王身侧,凭她的手段,往后的荣耀定会超过她的母妃……

帝王未道平身二字,离欣然也不好私自起身,今日留下的好印象可不能被自己破坏了,习舞时什么苦没吃过,不过福身时间长点而已,瞧,高座上的帝王好像很满意她,唇角一直噙着笑意呢……

夏允翊的确在笑,心中也满意的很,不过这些可不是对离欣然。

少女还未到殿门口,他便有所察觉。他在想,这是不是心有灵犀?他的眸光一直在等候,遂离欣然跳了什么,他还真没注意。待得看到那道丽影,百无聊赖心情顿时神彩飞扬。对于少女可以轻易调动自己的情绪,他早已习以为常且乐在其中了。

视线却跃过正兀自欣喜的离欣然,看向殿门口,语气夹杂着只夏清妍能听得懂的柔情蜜意,他道,“皇妹,到朕这来……”

夏允翊这一出声,怔住了满殿人。

夏清妍感觉到自己的脸又烫起来,因着先前御花园的激吻,她这会嘴还是麻的,而这男人却装得什么事都没有,脸皮之厚令人发指。

且夏允翊还真敢怠慢美人,不过,为何这男人现在的一言一行她看着就特别顺眼呢?好吧,看在他不受美人yòuhuò的份上,她就别耽误时间了,再不进殿她怀疑夏允翊会不会直接下来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