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他满脑子里全是有关育箴的画面。

与其说她是他的妻子,不如说她是他的秘书更为贴切。

她应该早早跳上回台北的火车,早早回到工作岗位,处理多到吓人的离婚案件,再警告自己,婚姻是种容易造成后悔的事情。

两个优秀的颜家子女,让颜家爸爸在学校里走路都有风。

兔宝宝幼儿园里,晨会音乐响起,小朋友从四面八方涌向操场,拍手踏脚,一天开始,欣欣向荣。

并不,酒精或许松懈他的警戒,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擦枪走火的危机在哪里,为什么他不阻止自己?

是不是,私心里,他在期待发生事情?

再往深层处思考,他为什么期待事情发生?

因为育箴的美丽温顺?因为她的聪明慧黠?还是因为她靛贴善良?原因太多,他找不出正确,然而,他确定的是,自己不后悔。

想过一整天,他终于找到说词,他愿意和她在一起,和她共同面对生活问题,也许他们没有爱情,但可以像亲人般生活。

问题获得解释,面对育箴,他不再怀疑,于是早早地,他下了班。

走出公司,天灰蒙蒙的下起雨来,坐进汽车内,扭开收音机,才知道强度台风登陆,调转车头,他准备到育箴的事务所接她,但是,很不巧,又一次,他没接到人。

打手机,她关机;赶回家,没见到人。

眼看天黑,风雨越增势力,博承的心悬上,摆荡。

他再打电话,事务所没人接,所有人都下班了,为什么她不回家?就是要办庆功宴,也不该选在今夜。

入夜,心更慌了,博承等不及,拿把伞到楼下等她,几次狂风大作,吹翻伞花,淋了他一身湿。

为什么不回家?是不愿意面对他吗?她想躲起来,假装昨夜不存在?

好好,她想怎样都可以,要耍脾气?ok!不想面对他?ok!只要不是在风狂雨大胆风夜,什么都好商量。

两条长腿在灯下徘徊,博承设想几百个状况,每个状况都被他推翻掉。

终于,出租车灯亮起,育箴纤细的身子从车门后出现。

一见她,博承大步往前,逆风,伞又被吹翻,他索性扔下伞,走到屋前为育箴打开门。

发现他,全身湿透的育箴突地飞奔向他。

不管了、不管了,不管关系是室友或更多,不管她是抢着做事的颜育箴,不是处处要人照顾的周蓉蓉,她需要一个大大的怀抱,需要一个可以供她流泪、让她发泄的空间。

搂住他,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紧紧回抱住她,所有坏状况在博承脑中绕圈圈,第一次,他发觉即便能力再强,她也是个小女人,需要一双肩膀和很多的保护。

她在发抖,全身抖得厉害,他增加手臂力量,收纳她的身体,也收纳她的恐惧。

顾不得雨水包裹他们的身体,他只在乎她的伤心。

怎么了?他的声音在她耳边低醇。

小孩被打成重伤,都是我害的,我不应该存一念之仁,当时,我想过吴小姐的前夫有暴力倾向,把孩子留在他手上有危险,但我觉得不该咄咄逼人,吴小姐赢得诉讼,让孩子多跟爸爸几天,不会有事的,哪里知道……你说对了,我的人类心理学不及格。

她说得很快,拉拉杂杂的全是自己纷乱思维,没想过别人是否听得懂,她只想说,一直一直说。

更快地,博承抓住她话中重点。

是监护权判给母亲的小孩子?

我想不出,怎么有人可以对亲生儿子做出这种事,既然他不爱孩子,何必在乎孩子判给谁?我不懂他是什么鞋,你没有看到孩子,他全身都是伤,用皮带抽的、用棍子打的,他甚至抓他起来撞墙壁,他只是个四岁小孩啊!搂住他,育箴又哭又喊。

他得不到的东西也不愿意前妻得到,他想用孩子来惩罚前妻的意图,却因败诉不能得逞,所以……他狗急跳墙了。

博承亲亲她的发际,打横将她抱起,抱到廊下躲避风雨。

是我逼得他不得不?

不,是他逼自己,很多行为、性格注定了自己的一生。

他没放下她,让她坐在膝间,湿透的他抱住湿透的育箴,纯粹因为……她在发抖,而他没让女人在身边发抖的经验,所以,他不打算破例,坐在藤椅上,他拥她更紧。

不,是我的错,我设想过这个坏结果的,但我选择相信父子天性,没想到……我的选择彻底错误!

窝在他怀中,她的声音不再高亢,彷佛有了他的胸膛,她得到足够安慰。

妳有机会弥补。他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下传,止住她的泪水。

我该怎么做?

想想妳的专业。他提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