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骨处已经处理过的伤口,白色的纱布上,此时又渗出了些许鲜血,火一样的红像是抓住了骆远的视线。他静静打量了片刻,转而又拿过了一旁的消毒水和纱布,缓缓摘下,动作轻柔地处理着。

程译在叙述整个案件信息,可底下却有人提出了疑问:“昨天下午人就不见了,她爸今天才来报案?一晚上孩子没回家,父母竟然都不知道?”有民警看着白板上的时间线,觉得真是稀奇。

桑志国这下彻底醒了,可又有些懵,他看了眼手机,来电上显示的是桑旖的号码,可通话的人却是……

出租车上,带着鸭舌帽的司机,僻静无人的某条小路,车停了,后座的车门突然被人打开,再然后……记忆断片在了这里。

不过知道来人的身份,这样的惊讶不由又少了几分,护士指了指房间,看着来人离去的方向,刻意压低的八卦声也在护士站里慢慢响起。

空气潮湿,冲散了屋内的缭绕烟雾,而在细微的雨声中,骆巍问骆远:“那丫头,你打算让她一直待屋里?”

骆远没出声,像是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骆巍倒也没追根究底,只是脸上的笑加深了几分。

等烟抽尽,他踩着烟蒂,脚尖点了点,又故意踢了踢脚边的黑色塑料袋,哗啦一声,白色包装的牛奶滚了出来,廉价包装的面包也露了一角,这些,是他之前出去时骆远让买的。

牛奶面包?骆巍忍不住嗤了声,还真预备好吃好喝供着那大小姐?

他又掏了根烟出来,不过这次却没点上,手指夹着,虚点了下那扇关着的门:“怎么,看上了?”

微沉的声音,脸上的笑容带着说不出的猥亵暧昧。

骆远还是没作声,可下意识的,却捻了捻指尖,干燥粗糙的手指,那上头似乎有了另一种味道,滑腻柔软,泛着淡淡诱人的暗香。

骆巍应该是习惯了他这副闷不吭声的样子,廉价的火机蹦出了蓝色的光,他叼着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转而又将烟吐在了骆远脸上。

一直沉默不语的人终于有了反应,而挑衅成功的人也露出了玩味的笑,下巴微指,还是那间锁上的屋子。

“明天收钱,今晚……要不要验下货?”

他阴测测地笑着,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兴奋,带着浓浓嗜血的味道。

骆远错开视线,唇边也难得露出了一丝浅笑,骆巍饶有兴致地抽着烟,眼睛一错不错盯着身边的人,似乎还在为猜到骆远的心思而沾沾自喜,只是脸上那份戏谑的笑,却在转眼间僵在了嘴角。

椅子“砰”的倒地,一瞬天旋地转,伴随着骆巍难受的闷哼,胸口更是猛的一痛,而原本嘴里叼着的那根烟,呲的一下,也灭了。

骆远依旧坐在椅子上,和刚才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不同,此时的他,语气温和地问着话,可脚上的力道却未放松半分,脚尖抵在那胸口,越收越紧,看着被他撂倒在地的人。

“你说验什么?”

前一刻还沾沾自喜的人这会儿不得不死死把着骆远的腿,脸色涨地通红,呼吸也越来越紧,而骆远,只冷冷地盯着他,眉眼间是不曾掩饰的戾气和警告。骆巍一下子就怂了,也慌了,他要命的示好,担心骆远会来真的。

“没,没!我随便说……说而已,阿,阿远,我嘴贱,我嘴贱!”

抵在胸口的力道骤然抽离,束缚的气息一下子通畅,骆巍狼狈地咳嗽了好一阵才缓过劲。

这一次,他终于没了声,不仅没了声,还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再看骆远,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弯腰拾起了地上的牛奶和面包,开了锁,又进了那个房间。

人不见了,骆巍也像是忘记了前一刻的教训,冷哼地朝那房间“呸”了声,胸口疼的厉害,不过也就一阵,他嘀咕地骂了几句,多少还是有些顾忌,又看了眼那扇紧闭着的房门,手上沾过血的确实不同,是不怕死的。

桑旖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不少,但透过窄小的天窗,依稀还能看到外头微弱的天光,还有零星落在那上头的雨花。

蒙眼的布条摘了,只是眼睛依旧未适应光源,酸涩的有些难受。缓了好一阵,意识清明了些许,但脑袋和肩膀还是疼的厉害,桑旖花了些时间,又重新确认了下自己的处境。

这是间说的上简陋的屋子,单人的木质小床,年代久远的抽屉桌,还有床边一张说不上牢固的靠背椅,三样东西,是这间屋子仅能看到的家具,而离门不远的地方,还有扇半开着的侧门,隐约能看到里头的小便池和淋浴头。

她估摸着时间,这应该是第二天傍晚了,而昨天的那通电话,桑旖还记得,绑匪说明天就会交易。

明天?

拿到钱,那些人就会放了她吗?还有桑志国,真的愿意花一千万来赎她吗?

桑旖心里存着一丝希望,可又忍不住消极地想,或许没人会想要来救她,徐艳就快要生了,没有她的存在,他们就是名正言顺的一家。

这样的念头一旦滑过脑海,便会衍生出越来越多莫名的绝望与凄凉,鼻尖一阵酸涩,桑旖抖着嘴唇又咬住牙,身体慢慢蜷缩,寻找着一个安全的自我保护姿势,只是不经意又牵扯到了肩膀处的伤口。

昏暗的这间屋子里,鲜血的味道又渐渐弥漫。入骨的刺痛,故意的折腾,原本正在愈合的伤口再一次被她扯裂,新鲜的血液浸透了白色的纱布,很痛,可桑旖却自虐般享受着这样的痛苦,起码,这样的痛能冲散她心头突然涌上的自艾自怜。

一阵开锁的声音响起,跟着门开了,带着些微暖的光源射了进来,仅仅是短暂的几秒,光源再次消失,是门关上了。

桑旖惊地赶忙闭上了眼睛,呼吸也渐渐放缓了几分。

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被子里攥着的手指也越来越紧,在她一颗心砰砰乱跳的情况下,那脚步声也在床前停了下来。

那人先是碰了碰她的额头,干燥而又微凉的手,桑旖的眼皮蓦地一跳,好在屋里没开灯,不至于叫人发现了她的异样,而那人似乎只是为了确认她有没有退烧,几次落下,但最后……粗糙的指腹却意外停留在了她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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