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知道你的症状不是一天,你没说错,我是从越看越怀疑,变得越看越相信,我相信你又发作,想拿全世界都爱你的那一套轰炸楚秘书,我替你可耻,甚至心情不好,我不想被影响,却无法不被影响,茫然又困惑,但现在我领悟了——让我告诉你这是什么!”

祁融出神地看了一会儿,才步下楼梯。总经理刚转身离去,他走到童雅女身边,朗声道:“童小姐,工作还顺利吗?”他故意提高声音,让旁人听见,看来就像他路过,关心一下特约画家的情况。

理智告诉她,此刻不回应是最好的,可是为什么,望着祁家大门关上,隐没他的身影,她又觉得失落?

他就是要破坏那个约!祁融一脸惋惜。“原来你先有约,那没办法了。其实我在国外念书时,班上有个同学就是做办公家具代理的,我跟他混很熟,他说以后我跟他们买都打折,我想知道他给的折扣有没有比你们的低——”

此时此刻,天空好像特别蓝,劲风欢快狂野,三明治很可口,水果茶很美味,尝起来滋味特别好,是什么魔力让平平无奇的顶楼野餐,感觉这么舒适惬意?

祁融不是常常嘲弄她吗?不是当她是个差劲的玩具吗?为什么他听起来仿佛很喜欢她?他碰触她,不是随意抚摸,他的动作缓慢而温柔,充满感情,他不是在挑拣玩具,他在感受她,很珍惜地感受他所碰触的她,他意外的温柔迷惑了她,她迷糊地想,他要是真的吻了她,好像也不坏……

“工作啊,这两天在公司拍一堆照片,还没整理好,又要弄绘本,忙死了。”童雅女回到工作桌前坐下,祁融凑头过来看,她把他推开。“别妨碍我工作。你找我做什么?”

“我想先把公司每个楼层都走过,熟悉环境,再来决定画什么。公司里面似乎有个小温室,顶楼还有特地设计的花园,我想应该都很适合取景。”

这么一说是有点怪,童雅女想了想。“因为他想进篮球队?”

“不行,篮球队要练球。”俊秀的祁融懒洋洋地摇头,正值变声期的嗓音略显低哑,游移的目光不时落在窗边安静的身影上。

“哇!”

她家里开自助餐店,双亲早逝,全靠爷爷的好手艺撑起这家店,养大她这个唯一的孙女。大学毕业后,她选择在家帮忙,毕竟祖父母都已年迈,她不放心让老人家独自做生意,闲暇时便接些出版社的绘图case,从小说封面到儿童绘本,作品也不少。

“不必这么含蓄,你可以直说就算我是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类,他宁愿无聊到死也不想跟我讲话,我都了解。”

两人相对而笑,韩慈道:“他在追求那位小姐吗?”

“我想应该不是。他公司最近有点问题,他在调查,请那位小姐协助。”

“喔?可是看你的表情,让我觉得他们好像不单纯——或者说,你和他之间已经不单纯了。正确来说,他对你从没单纯过。”

“你说什么啊?绕口令似的,我听不懂。”她听得很茫然。

“小雅,你对祁融动心了,对不对?”

单刀直入的问句教她来不及反应,呐呐地,她脸蛋浮起晕红。“……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他除了爱讲话损你,其实对你很好,我觉得你动心是早晚的事。他暗恋你这么多年,你也该给他名分了。”

“他、他暗恋我?哪有?什么时候开始?”她震惊得结巴。

“很久了,嗯……大约从高中时代开始吧。他每次看到我在你身边,就一脸猎狗的凶样,活像想啃我骨头,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那是他嫉妒你在绘画方面奠分,他也常常因此酸我,你不是都知道?”

“但他出国四年,写信给你从没间断过呢?”

“因为他说在国外无聊,我不会用电子信件,又嫌国际电话太贵,他就写信来吵,每封信开头都念我怎么不学电脑。”

“没错,因为你不会用电脑,他用数位相机拍照,还特地把照片印出来寄给你,这又怎么说?”

“他说,讲事情要图文并茂才过瘾,信只有文字,不够精彩,所以坚持要给我照片。”

“但他从没忘记你生日,去年因为他在国外回不来,还买机票给你,什么都准备好了,只要你飞过去陪他。”

“那是他异想天开在胡闹,都告诉他我工作在忙走不开,他还硬把机票寄来,结果我没去,他还生气好久。”后来生日当天,他打电话念了她一小时。

“嗯,总之你完全不相信他对你有心,你觉得他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就是了。”

“也不是那样……”她嗓音低下去。“要是有个人从小就不断嘲笑你、欺负你,跟你炫耀他有多优秀,让你觉得自己很笨很差劲,你根本不会觉得他有可能喜欢你……”

“那你又为什么喜欢他?你喜欢这个很会欺负你的男人哪一点?”

她闻言惊愕。“我……”她答不出来,她不知道,就是喜欢他……

“想不出来吗?那就别想,不需要想,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不需要想自己为什么爱他,爱情需要的不是讲道理或追根究柢,而是要把握,决定你要不要爱,怎样去爱。既然知道自己喜欢他,就早点和他谈清楚,互相表白。”

“可是,我真的不觉得他喜欢我……”所以尽管吃醋,不喜欢他和楚秘书在一起,她也没说什么,因为她总觉得他不会在意她的想法。

“他喜欢你的,我知道。”韩慈悠悠道:“以男人看男人的眼光,我觉得他已为你疯狂,我一直这么认为,经过今晚,我更加确定。”

“你看走眼了。”她当然也希望是这样,但实在不乐观。

“要不要你现在就走,别听演奏会了,去我店里找他,当面问他?”

“拜托你别闹了……”她很窘,只得求饶。

“好吧,敲边鼓到此为止。”韩慈低笑。“对了,还有件事告诉你,我刚从老师那边得到消息,绘本主题的展览,他刷掉一半的人了,你还在名单里,我觉得老师很可能会选你,你可以提早开始准备了。”

“还没确定呢,话别说得太早……”灯光忽然转暗,演奏会要开始了,两人都噤声,四周也安静下来。

童雅女望着舞台,虽然明知台上是什么,红幔分开时,还是情不自禁地微微屏息,直至台上的爵士乐团出现,才报以热烈掌声。

她与祁融之间,仿佛也隔一层布幔,她已清楚自己心意,只差何时揭露。

从有记忆以来,他们一直在一起,以为是住得近的孽缘,所以从没推敲他种种行为背后的意义,他写信寄照片给她,她当他是为了排遣乡愁,莫非,那是他的坚持,为了不想在彼此生活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