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学渣中的佼佼者,章烬压根没把期中考试放在心上,只要他愿意,每天都是周末。于是在程学霸烧坏了脑子的这一天,两个人稀里糊涂地错过了第一场语文考试。

黄芸芸为什么会偷袭程旷呢?

严格意义上来说,中秋假期还没彻底结束,高中生活苦逼而压抑,好不容易放个假,总有些人闲不住爱来事儿,哪怕是咬着节假日的尾巴,也要折腾一把。

章烬没明白这是个什么操作,不免起了龌龊的猜测——难不成那坑儿子的玩意儿寄的是货到付款?

“学霸,疼了就忍着啊,要是嚎了我一准儿笑你。”章烬的手不经意地碰在他腰上,药水还没来得及倒,立刻被程旷拧住了手腕,章烬眉梢一挑,说出了一个高级词汇,“狗咬吕洞宾?”

“行吧,再不看没时间了。”童佳葵同意了。

疼疼疼疼疼!

他一声不响地跑过去,接过她手上的一摞红色塑料凳,轻声说了句“我来”,然后就拎着凳子到外面,手指勾住凳子中央的圆孔,一个一个地把凳子拉出来。

教室顶上的电扇开到了最大档,风把桌上的试卷吹得哗哗响,

程旷扫他一眼,说:“不好意思了。”

暑期的尾巴,车站人尤其多,车还未停稳,一伙人就红了眼似的奔过去,堵在狭窄的车门前。程旷挤在人潮中间,被热烘烘的汗臭味推搡着下了车。

“嘟——”

听筒里人声响起的那一刹,程旷立刻挂断了电话。罗凯正好在这时候赶过来拍了下程旷的肩膀,程旷面色不善地看向他,罗凯感觉程旷仿佛剜了自己一眼,怔怔地噤了声。

程旷被一通电话搅得心烦意乱,饭也不想吃了,在食堂门口前拐了个弯,径直走向校门。他心里有一种预感,程有义——他那离家出走的混蛋爹回来了。

这个预感很快就成了真。

程旷刚走出校门口,就看见了停在路边的一辆二手桑塔纳,他心里咯噔一下,假装没看见,故意往远离那辆车的、人多的地方走。这时,桑塔纳的喇叭响了,车窗摇下来,里面的男人喊了一句:“程旷!”

嗓门很大,不少学生都愣愣地回头往车那边看,然而程旷却置若罔闻,甚至加快了脚步。程旷听见车门关上的声音,有个人从车上下来,边跑边喊他:“旷!跑什么啊!我跟叔特意来接你呢!”

“哟,怎么回事啊?那不是学霸吗?”在程旷后面出来的曹辉挺好奇地张望了一眼,转头对章烬说,“炮哥儿,学霸好像惹事儿了,被人追着跑呢。”

陈锐眯缝着眼:“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哎,炮哥儿!炮哥儿你去哪儿?”

“回家。”章烬一脚蹬上了单车,朝后摆了摆手。

“炮哥儿怎么就走了啊,不是说好了一起吃香锅的吗……”陈锐悻悻地说。

“有事儿呗,走,咱们仨去吃,饿死了都,”曹辉拍了拍旁边的胡淼,“淼啊,傻愣着看什么呢,走啦!”

胡淼幽幽地收回了视线,脸色不怎么好看。

路口的凸面镜映出那个人的脸,程旷扫了一眼,发现石宝追着他过来了。

石宝是他在燕石街的邻居,两个人还做过一段时间的同学,但石宝天生就不是块读书的材料,中考结束之后,石宝读了个中专学汽修,准备以后接他爸的班,开挖掘机。程旷小时候跟石宝关系还挺好,越长大就越烦他——因为他后来发现石宝这人有个毛病:大嘴巴。

无论大小事,只要被石宝知道了,基本上燕石街整条街的人都会知道。

程旷被他坑过,而且至今心怀芥蒂,石宝居然从程有义的车上下来,居然还无知无觉地涎着脸喊他……程旷心里堵着一股恶气,走过路口即飞奔起来,如果石宝那没眼色的非要追上来的话,程旷就打算把他打一顿。

石宝眼瞅着追不上了,这时候程有义的桑塔纳开到了他身边,石宝钻进车里,叉着腰喘着气说:“叔啊,我实在是跑不动了,他就在前面,咱开车堵他。”

程有义二话没说踩下了油门,而与此同时,一辆单车从他车门边经过,从侧边超过了桑塔纳。

“哎操!那骑单车的怎么老挡咱前面啊!会不会看路啊!”石宝火冒三丈,“叔,咱从旁边超车,我去骂他。”

程有义换挡踩油门,桑塔纳跟单车并排时,石宝向窗外探了个头,毫无素质地啐了一口唾沫:“长没长眼啊?没长眼甭上路!”

单车上的人松开一只手,挑衅地冲他比了个中指:“垃圾。”说完忽然加了速,飞快地超前蹬去,把石宝远远甩在了屁股后面。

“老子要把他单车踹翻!”石宝被激怒了。

程旷不想让程有义知道他住哪儿,飞快地思索着要往哪儿跑,他不知道程有义为什么要穷追不舍,但是多半没好事。

正在他犹豫的片刻,一辆单车超过了他,车上的人冲他喊:“上来!”

章烬没停下,但放缓了车速,此时身后恰好响起车喇叭的声音,程旷往前跑了两步,干脆利落地跃上了单车后座。

“唷,还挺利索,我家狗都比不上你,”章烬轻快地吹了声口哨,“坐稳扶好啊,炮哥儿带你飞。”

程旷:“……”上天吧,傻炮儿。

章烬对周边的路线很熟,把车拐进了一条窄巷子,很快就甩掉了程有义的桑塔纳,他骑了挺长的一段路,最后停在了一条小吃街上。

“吃点东西吧,我还没吃午饭,骑不动了。”章烬把程旷带进一家快餐店,冲里头喊了句,“大鹏!出来接驾!”

“哎,来啦!炮哥儿!”

程旷觉得这个叫“大鹏”的小胖子有点眼熟,在程旷想起他就是夜市摊上帮章烬收保护费的小狗腿时,小胖子也把他认出来了,大呼小叫道:“哎哟,这不是那个谁……上次那个帅哥吗?”

“他叫程旷,二楼那个帅哥,我前桌的学霸。”章烬介绍说。

大鹏对章烬家二楼新搬来的那位印象至今还停留在“挺帅一男的”上,一直以为自己没见过,没想到跟那天在夜市见到的帅哥是同一个人,他搓了搓小肉手,抱拳笑眯眯地说:“久仰久仰!我叫方鹏!”

方鹏跟武林高手会面似的,差点一秃噜嘴,蹦出个“在下”来。

他穿着小皮鞋、系着沾满油污的围裙,因为养了一圈膘,那围裙在身上绷得紧紧的,显得格外娇小,皮带的形状清晰可见。小胖墩浑身的打扮与他的气质格格不入,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熊孩子,方鹏对他笑出两只小虎牙的时候,程旷觉得他只有十岁。

“随便坐,甭客气,我去给你们弄好吃的。”方鹏转身钻进了厨房。

程旷怔了怔:……他在这儿打工?童工?

“学霸,”章烬给自己倒了杯水,忽然抬头盯着程旷,弯着眼问道,“你是不是觉着这胖子未成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