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即不愿谢我,我也不是非得揪着你给的那个好人名号。更何况,你情我愿,我可没有强求你师父。”

万贵妃伸出纤手拦道:“不必了,你们用膳吧。”

两人之间,开始打开天窗说亮话,应是从这尸睡丸开始的。

这样的神态,让季凡觉得好熟悉。仿若记忆中,那时的她。

四、鼓木世而歌:“鼓木世而歌,沧浪细和呕哑,沱清浊从他,何可而不可,见空自若风波,玉堂金马的那雨笠烟蓑。光阴百岁事无多,忠节永无磨,无磨。”

“什么感慨?”

一旁的亦鱼脸上不禁泛起笑意。

屋外男子眉微微一皱,双眼缓缓睁开,眼角露出不快之色,似在责怪这不和谐的喊声,破坏了他的闲情雅致。

“若非狠心,死的惨的,便就只能是自己。”

☆、第四十章离别的笑

还记得离别那夜,夜深如墨……

“清儿,不去可好,就留在东宫。我答应你,一定将为父救出。”朱祐樘的声音犹如风过竹林,清新恬淡,又带着几分耐人的渴求。

“殿下,是觉得我这个小小女子帮不了你什么?”她语气柔软,带着几分俏皮微恼。

“别的女子,总希望有个人能将她好生护在手心,挡风遮雨。为何,你却……”

“殿下不正是因此才这般喜欢清儿的吗?”

“我只喜欢你弹琴的手罢了。”

此话真伤人心,可予清却听出这是他在故意气他,温婉只道:“那我将手留给殿下可好。”

他不再说话,却将他抱的更紧。

予清翻转过身,细长手指拂过他的眉间,果真皱着。她低头,种下浅浅一吻,娇声道:“不气了,好不好。”

他探头,咬住她的下唇,一个翻身便将其置于身下。这般的抿咬,予清唔的轻唤出声。传达着,这滋味好生不好受。他这才松口,予清只觉下唇肿胀,带着几分疼。他定是想狠狠咬自己一下,可怎奈下不去手。手捋开散落在他眉角的,幽然月光之下,勾勒出他的眉眼,晕出那张在她心中永远和谐温暖的脸。“朱祐樘,你便是个魔咒,惹的人甘愿为你去做任何的事。”

他的眉眼又深深皱紧,予清捂住他即将张口说话的嘴,接着道:“林家被灭门的那日,林予清事实上便就已然死了。可我感谢上天,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遇见你,也让我拥有了这个世间上最为美丽的。”

眸间现出深深的痛,“那为何又要亲手扼杀了这美?”

予清只淡淡的答,恬静温柔,“因为太美。有些事,我甘愿为你去做。只要你好,一切便都值得。”

“你可知,如何才是对我最好?”声音低低的,惹得朱祐樘不免低咳一声。

眸间的不舍难受,似挥之不去的阴霾,落入予清心间,惹得一阵锥心的疼,“我知。”伸手施力推开他,翻身开始替他掖紧被褥。

朱祐樘这才觉整个身子虚软无力,竟丝毫力气也使不上。他的眸间现出一丝惊恐,“林予清,你!”

“殿下别怪清儿,今晚清儿便要走了。”

这话,仿若一盆临头清水,朱祐樘冷静下来,问:“你何时知道的?”

“或许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我知,终究拦不住你。”这是一种事已成定局,却无力回天的无奈苍凉。

“你知,却还要去做!”

他听出她话里的责怪语气,道:“这正如我不愿你去冒险,你却还是要去,是同一个道理。”

予清弓起身,手捧膝盖,靠着床沿。是太过于爱,所以才不愿对方因着自己而去冒任何的险吧。

“你下的药,是罗季凡给你的?”

“嗯。”

“今晚,也是他带你走?”

“嗯。”

“何时?”

“一个时辰之后。”

“这药似乎只让我无力,却不让我晕。可是你故意讨得此药。”

“嗯。”

他这是再跟自己临行告别吗!亦或是,在说,此生再不复相见!好个狠心的丫头,我朱祐樘遇着你,必是前世欠了你。所以,今生你来这般的折磨我。许久,朱祐樘才重新开口,“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同我说。”

声音冰冰冷冷的,予清的心仿若陷入了茫茫海中,一时寻不得方向。的确有好多话要说,可是……却又无话可说。好搞笑的逻辑关系,好可笑的自己。既然要走,为何又要这般不干脆,徒留悲伤的离别。只因,太舍不得了吗!即舍不得,那又为何要走的这般决绝。他在难过,你感受不到吗!他不愿你走,你也可全然不顾吗!你是狠心,狠心的只顾自己的心!

“好,你无话可说。我倒是有些话要嘱咐你,还好,你给了我这个机会。否则,我今生怕是再原谅不了自己。”

他说话的声音,很平静,静的犹如一座空洞洞的死山,满山尽是那枯木黄枝桠。予清茫然的点头,应了句,“嗯。”

“君玄玉身份不简单,你说说你的想法。”

看来他也已有所察觉。只是是在何时,又是如何知晓。自己竟是丝毫不知,如此思来,两人之间,究竟又有多少相瞒。不免生出几分可笑,道:“君玄玉便是那日,大火中无故消失的朱祐极。”

予清因那玉陨丸,而失了倾城之貌,便已然对今日之事埋下了一记伏笔。玉陨丸以君玄玉的精血为引,唯有两人行了云雨之事,予清怀了君玄玉的孩子。然后依托肚中婴孩,将注入子宫的玉陨阴毒药力吸出,经约一月半之久,婴孩自行流产,玉陨丸所带的阴毒之气这才得以全部解除。其间,若与引入精血的男子行房事,日久之后,也可稍稍缓解那毒阴之气。

朱祐樘竟也能解君玄玉的精血种下的玉陨之毒,由此予清猜测,君玄玉与朱祐樘两人之间的关系可能非比寻常。又与罗季凡一次长谈,予清便就十之□的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君玄玉便是那个未死的太子——朱祐极。

“好,很好!接着说!”

“所以,我想前去一探究竟,如若他对皇位有所觊觎,殿下便可早些防范。”

自嘲般的愤愤道:“我朱祐樘还未落魄到要我的女人去出卖色相来打探消息。”

语气之尖刻,让她的心格外的凉。予清只觉自己像是一叶飘蓬,失了归处,也不知该去往何方。有些凄凉的感慨道:“其实,不皆是一样的吗?”

“此话何意?”声音似那寒霜冰雪,冷彻心骨。

“当初有意接近太子,不过是清儿想假你之手,杀了万贵妃以救我爹。今日,不过再是亲近个其他人,帮你罢了。相帮与你,也不过是不想亏欠了你。如此,仅仅是颗还恩之心,殿下大可不必在意。”

他冷哼一声,道:“林予清,仅凭这话便就想将你我情分撇的一干二净,只道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好,很好!那我只问你,我中毒之时,不思菜饭,不绝弹琴,折磨着自己来逼我的人,可是你!花下海棠,一方锦帕,生生只道喜欢我的人,又是谁!你只道是要利用我,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利用我?”

她冷笑一声,道:“殿下如今这般喜欢清儿,舍不得清儿,清儿便就知足了。”

“你会拿此逼我,我今日便也以此去逼你。假若你有何闪失,我朱祐樘定不独自一人苟活于世。”